福建的日子和汴京城里一比自然算是清苦的,再说父亲杜伯宏又是那么个正直的性子,油盐不进,他们在福建过得可不算好。
“这还要看你祖父怎么说!”
梁氏叹了一声,她这年纪还不到三十,可皮肤腊黄显得憔悴,半点没有贵夫人圆润的影子。
嫁与杜伯宏十几年了,丈夫的性子如何她也是清楚的,当年离去时与杜老太爷也是吵了一架,不在老太爷安排的悠闲位置上混个闲差,偏偏要去那么远的福建,丈夫这宁折不弯的性子她本也是很钦慕,可是过了这些年实在的日子,她才知道再锋利的棱角也有磨平的一天,这一次回去说什么也要留下。
“我看这次姐夫也是有这个心思的,表姐不用太操心了。”
曲婧笑着说道,虽然在福建生活了几年,可那一身皮肤仍然白皙,就像水做得似的,她的容貌算不得很漂亮,但那宁静柔和的气质却让人很有亲切感。
“表妹从哪里看出来的?”
梁氏有些诧异看向曲婧,她倒没有发现杜伯宏的这些转变。
连杜延萍也增大了眼,揪了曲婧的衣袖摇着,“表姨快说!”她们母女俩同样渴望留在汴京城,对这事自然是十分的关注。
曲婧莞尔一笑,这才道:“有一次咱们在客栈里,表姐与萍姐儿正在屋里说着话,我恰巧转了出去,见到表姐夫一人坐在楼下喝酒,还将家信拿来细读,眸中似乎隐有泪花……如今表姐夫知道念家了,那岂不是就有在此生根的意思,若真要到处漂泊,今后再回汴京已不知是何时了。”
梁氏眸中惊喜的光芒一闪而过,旋即又有些愁了,“伯宏想通了是好事,我就怕他一根筋拗着,想是一回事,真要他做出来,只怕难!”说着也抚额轻叹了一声。
杜延萍却是信心满满,只拉了梁氏的手道:“既然表姨都这样说了,只要父亲有这个心,咱们再极力促成,不怕不成事。”
“好!”
梁氏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下定了决心一般,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轻声道:“萍姐儿要满十三了,也是说亲的年纪,若真是在汴京城安定了下来,母亲也能放下心来为你打算,”说着目光又转向曲婧,“表妹年后也十九了,若不是家中变故,只怕早已经许了人家,你父母临终前将你托给我照顾,表姐这次也定为你寻一门称心满意的人家。”
曲婧到了福建后,梁氏也不是没为她相看过亲事,不是对方嫌她家世出身,便是男方实在太上不得台面,这婚事一拖再拖,就拖到了如今。
杜延萍与曲婧对视一眼,双双红了脸,却也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事,当下都轻轻应了一声。
马车到了杜府门前,杜伯温与杜伯严早已经等候了多时。
杜伯宏带着杜延林下了马车,见到久违的兄弟,忍不住泪洒衣襟,赶忙让杜延林上前来唤人。
杜伯温笑着道:“二弟回来就好,延昭与延意眼下都在他们祖父跟前,都等着你们父子回来呢!”
“二嫂与萍姐儿可在马车上?”
杜伯严往后张望了一阵,恰巧看到车窗帘子被人撩了起来,露出一张粉嫩白皙的脸庞,他一下便怔住了。
曲婧也瞧见了杜伯严,俩人目光一对视她不由轻呼了一声,赶忙放下了车帘,贝齿轻咬着红唇,一张脸都红透了。
“那位是……”
杜伯严的目光却还有些怔怔的,那个女子……虽然她的模样长得不算美,但那一双眼睛却是温柔似水,像极了他的亡妻柳氏。
杜伯宏转过了头来,却只见到微微晃动的车帘,心下一思量,这才道:“四弟见着谁了?”随即反应了过来,“那车上除了你二嫂和萍姐儿,还有你二嫂的表妹曲姑娘。”
“喔!”
杜伯严稳住了情绪,笑道:“那咱们先进去吧,回头再见见二嫂她们,眼下母亲也在内院等着,让她们女眷先自个儿寒暄着。”
“走!”
杜伯温当先揽了杜伯宏就往里走,杜伯严也不再多想,拉了杜延林一起进了府。
“表妹,你这是怎么了?”梁氏见到曲婧这模样不禁有些诧异,“刚才是见着谁了?”
曲婧红着脸咬唇道:“是不小心见着了……看那模样应该是杜家的四老爷。”
关于杜伯严的事情曲婧也只是听梁氏偶尔提过,丧妻后留下独女,这么些年都没有续弦,也是因为对亡妻难以忘怀,这样一个重情重意的男子值得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倾心以待。
更别说杜伯严又生得一表人才,清朗俊逸,不说家世好,本人又是探花出身,前途当真是不可限量。
“原来是四弟。”
梁氏回过味来也轻声笑了笑,不过见曲婧那模样,她不由又敲打了一句,“四弟很得老太爷看得,老夫人眼光也高,若不是名门淑女只怕入不得她的眼!”
杜伯严是不错,可是曲婧的身份却是差了一长截,俩人确实不般配,就算她看着好,恐怕杜老夫人也是不会点头的。
曲婧自然听明白了梁氏的话外之音,一时之间脸上血色褪尽,只强笑道:“表姐放心,你说的我明白。”
杜延萍坐在一旁听着,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只是垂下了目光静默不言,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门房卸了门槛,马车驶了进去,王氏已带着杜延云侯在了二门。
梁氏被丫环扶下了马车,当先便见着了那一脸笑意的妇人,一身姜黄色绣繁花纹的蜀锦袄子裹在身上果然显得贵气非凡,金钢石耳坠垂下明晃晃的耀着人眼,看着这样的王氏,她心中不由微涩,只强撑了一口气走上前来,若是当初她没有离开汴京城,只怕如今也是这副光景。
王氏笑着上前,“二弟妹,就盼着你们回来了!”说着亲切地拉了梁氏的手左右看了看,“福建那边的日子是不是太辛苦了,我瞧着二弟妹着实消瘦了不少。”
“日子都是人过的,只要差不离就行了,劳大嫂记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