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一时安静了下来,有些宗室子弟见无热闹可看,或是到了最后也猜测到了点什么,对着萧家人露出了一脸同情,竟然也没兴致再看下去,竞相离开了。
董嫣倒是有些傻眼了,只面无表情地愣愣站在一旁。
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甚至还来不及思考,望江说得话是真的吗?萧怀素的母亲真的是……
想到这里,董嫣不由心头一颤,抬头看向对面的萧怀素。
少女的神情始终淡然,就算对她来说经历了刚才那样惊心动魄的时候,可萧怀素的面色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是她早就料到了发生的这一切,还是这一切就是铁打的事实?
董嫣咽了咽唾沫,只觉得喉咙干痒的厉害,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竟然吐不出一个字眼。
是的,她总认为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父亲早逝,家人不喜,不得不跟着母亲住到了萧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从这一点来说她与萧怀素的命运是相同的。
可她的父亲死得明明白白,而萧怀素的母亲却是……她的母亲亲手杀害的?
原来她们果然是仇人!
这样的矛盾甚至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董嫣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俩人从第一眼见到就互相不喜了,那是冥冥中早已经注定了的。
而此刻她甚至丝毫生不起一点对萧怀素的同情,一切都成为了过往,她无意纠结从前的仇恨,她关心的是她的现在和未来,而这一切都系在她的母亲高邑县主身上。
若是高邑县主真出了什么事,虽然还有大明公主这个外祖母,但到底隔了一层,再加之大明公主年纪已经大了,怎么可能事事为她操持?
董嫣心焦地揪紧了手中的帕子,却又毫无办法,只能苦坐在那里等着最后的结果。
萧夫人此刻已经将萧逸海劝到一旁坐着了,他却像是还没回过神来,面色纠结着痛苦与悔悟,就这样沉默了一会,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萧怀素,歉意道:“怀素,我真的没有想到高邑竟然是……怀素,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对不起伯姝!”说着眼眶便泛了红,眸中闪过晶莹的亮光。
萧怀素转头看了他一眼,淡然道:“父亲,你这话应该对着母亲的牌位说才是,但再多的道歉都挽不回她的性命,这一辈子你都该在忏悔中过活,你曾经伤害了一个那么爱你的女人,就是你的风流、无情和自私,才将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你永远都对不起她!”
萧怀素的话语中没有一丝同情与怜悯,就像一把割肉的钝刀,一刀一刀地刺向萧逸海的心窝,他竟被这话打击得面无人色,面容痛苦地扭曲着,只将自己紧紧缩成了一团,泪水肆意而下地呜咽着,“你说得对,我有错,我对不起伯姝,我对不起她……”
萧夫人长叹了一声,又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萧逸海,这才摇头道:“怀素,你倒是知道怎么将人打击得最深,你父亲这般……只怕好长一段日子都缓不过劲来……”
萧怀素唇角一扯,似笑非笑地看向萧夫人,“大伯母难道觉得我说错了吗?眼下长埋地底化为枯骨的是我的母亲,而父亲却能官运显达生活自在享尽人间富贵,就算他焚香拜祭长年茹素,能换回她的性命吗?不能,所以他应该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与悔恨中!”
“你……”
萧夫人震惊地看向萧怀素,这番忤逆不孝的言论也是能随便说的吗?也幸好周围已经没了人,不然还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指责呢。
虽然话不能这样说,但细细品味下来萧怀素说的也是没有错的,萧夫人抿了抿唇决定默不作声,再不要惹这个煞星了。
萧怀素却是长长呼出口气来,这话憋在她心里太久了,真是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这个时代亏欠女人太多,束缚也多,从为人女到为人妻再到为人母,无一不是在规矩下过活,虽然她也没有颠覆传统反抗礼教的决心,但在这样的时候畅快地说出心中久埋的不忿,那种感觉当真是畅快淋漓。
堂中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桌案上的沙漏在无声地滑落,时间一分分地过去,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萧怀素才见到晋王爷与秦王走了出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宁湛。
“舅公,请问我母亲与外祖母呢!”
董嫣早已经绷紧了神经,此刻见到内室有人出来了,立刻便迎了上去,眸中一片焦急。
“她们还在里面,你去看看吧!”
晋王爷看了董嫣一眼,对这个外甥孙女他没什么印象,听说很小的时候便在萧家生活了,董家又已落败回了乡早已经淡出了京城的贵族圈,所以类似董嫣这样的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董嫣咬了咬唇,还想再问什么,可见晋王爷已经转向了另一旁,这才有些不甘心地跺了跺脚,提了裙摆向内堂奔去。
见着晋王爷与秦王向这边走了过来,萧夫人才唤了唤萧逸海,“三弟,两位王爷来了!”
萧逸海怔了怔,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又抹去了脸上了泪痕,一脸悲切地站了起来,对着晋王爷他们拱了拱手。
萧怀素也踏前一步,袖中的双手却已是握紧了,刚才宁湛对她暗暗点了点头,她便知道这结果已经是出来了。
“萧大人,萧夫人,萧小姐,这事我已经有了决断。”
晋王爷抿了抿唇角,威严的目光一扫,这才叹声道:“望江已经什么都招了,虽说有些疯言疯语,相关人员也待确认,可我想她说的基本属实,一个疯了的人也不可能自己编造出什么。”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萧怀素,“萧小姐,对杜夫人的死我很遗憾,这事我回京后会向皇上禀报,待最后定夺。”
萧怀素福了福身,“有劳王爷费心了!”
“应该的,宗室之事也是我分内之事。”
晋王爷摇了摇头,再往内堂看了一眼,听见里面隐隐传来阵阵哭泣之声,他又觉得头痛了,只将诸事安排了一番,这才先回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