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说着往袁氏那里瞄了一眼,果然见着她颇有几分忿忿的表情,袖中的拳头都握紧了。
明明是自己肚子里钻出来的,却不和她一条心,偏偏爱亲近谢昭,真是想想都让她来气,袁氏咬了咬牙,看向谢昭的目光更加地不悦。
谢昭却只当未见,又转头扫向另一边站着的两道身影,曹姨娘手中还捧着一个桃木托盘,托盘中的甜白瓷碗盛着黑漆漆的药汁,只是眼下药味都散尽,想必已是凉透了,不过在她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见谢昭的目光望了过来,曹姨娘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干巴巴地唤了一声“二姑娘”。
谢玫的目光却有些躲闪,显然不敢与谢昭对视。
曹姨娘从前是萧彤的贴身婢女,若是没有主子抬举,也不能顺利地生下二房的庶长女谢玫。
原本这母女俩也是与谢昭一路的,但随着谢玫年纪年长,母女俩也意识到将来谢玫想要嫁个好人家,终归这决定权还是握在嫡母袁氏手中,因此也就慢慢地疏远了谢昭,转而抱起了袁氏的大腿。
今儿个袁氏称病没有去大长公主跟前请安看望,她们这姨娘庶女便更不敢擅自登门,若是惹得大长公主不快了,也只有她们倒霉的份。
毕竟谢玫在大长公主跟前可没有谢孟姬这样的体面。
谢昭眼波婉转,淡笑道:“有曹姨娘与大姐在太太跟前服侍着,想来也用不到我,如此我便先告退了,”转身向袁氏行了一礼,“太太好生歇息!”
眼见谢昭要走,谢玟急急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有些委屈道:“昨儿个就没见到阿姐了,我想去阿姐屋里坐坐。”竟是一脸不想放开谢昭的手。
谢昭有些无奈地摇头,这谢玟虽说只比谢栖晴大了一岁,俩人也是姑侄的名份,可私下里就是爱和谢栖晴争宠,见不得她多疼爱这个小侄女一分,完全是小女孩心态。
可看着谢玟那双大眼睛带着一丝期盼地看着她,谢昭便有些心软了,到底是孩子心性,又是自己的妹妹,她犯不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想了想便也点了头,“缘儿也在我屋里等着,回头你们俩个作作伴,也乐得让我清闲一阵!”
“阿姐你今后出门可要多带些人去,听说昨日极其凶险,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好好跟我说说……”谢玟牵着谢昭的手便向外走去。
眼见着两姐妹说说笑笑地出了门去,袁氏的脸色却是“唰”地一下沉了下去,艳红的丹蔻扎在掌心里,面上这才显出一丝痛色,旋即咬牙道:“阿蕙这个死丫头,平日里就算了,没想到当着我的面也是胳膊肘向外拐,真是气死我了!”
“太太息怒,当心呕坏了自己!”
曹姨娘想要劝上袁氏两句,奈何这动作之下手中的桃木托盘一个倾泄,药碗里的药汁便洒在了袁氏身上,裙摆上那原本明亮的花纹骤然便覆上了一层暗渍。
“你这贱婢怎么那么笨?!”
袁氏一下便坐起了身子,面上一阵怒火涌动。
曹姨娘面皮抖了抖,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谢玫也是面色一变,赶忙上前求情道:“太太,姨娘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小心……”
“滚,你们两个都滚,没用的东西!”
在袁氏的怒骂下,曹姨娘与谢玫再没敢多待,恭着身子倒退出了门。
眼见袁氏的情绪稍微平息了一些,刘妈妈这才上前来劝道:“太太何必和她们这些人呕气,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罢了,”见袁氏面上犹有不甘与愤懑,刘妈妈也知道此刻再不能说些话激怒她,只能挑捻着好的说,“今儿个老爷似乎很是高兴,与小李将军多喝了几杯,已经让人传了话,夜里要歇在榭萝居里,太太可要好好准备!”
其实刘妈妈想劝的是让袁氏不要再与谢昭斗,县主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可不是袁氏能够撼动得了的,再说谢昭身后不仅站着萧家,还有大长公主与皇后娘娘撑腰,一般人可是惹不起。
横竖将来一副嫁妆嫁了了事,没必要和她争一个长短,毕竟俩人差着辈份呢,袁氏这样的做法只会让大长公主亦加不喜。
而当务之急是怎么样拢住谢瑾鸿的心,正正经经生个嫡子才是依仗,袁氏却分不清状况,刘妈妈也觉得很是头疼。
回到宝墨轩,谢玟果然只顾着与谢栖晴斗嘴去了,谢昭倒是乐得一身清闲。
洗浴后换了一身家常的月白色深衣,谢昭坐在案前听着墨玉向她回禀,“鹤叔已经打听到秦校尉家中的情况,据说他父亲是出身军户,眼下已官至五品宣威将军,母亲则是商户出身,家中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眼下秦校尉与他大哥随着小李将军一同护送士族南迁,只是在建业城里暂居,顺道清剿沿途的匪患,只怕不日便又要动身离去。”
墨玉说完后递了个册子到谢昭跟前,“这是鹤叔拟出的礼单,要送给秦校尉的谢礼都在上面,想看姑娘那里还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谢昭点了点头,又接过墨玉手中褐色印云纹的染金册子翻了翻,里面的东西倒是囊括了贵重的布匹绸缎以及珍稀药物,虽贵重却也实用,不过却少了那一份心意。
对于秦啸,谢昭还是印象深刻的,若是没有那凌空射来的一箭,被那贼人蹿进了牛车里,只怕她小命都难保。
救命之恩,送什么都不为过。
更别说后来相处的点滴,让谢昭知道秦啸他虽是个武将,却一点都不鲁莽,心思还很细,处处考虑周全,这样的人处在这样的位置,还要受那李郁颐指气使的驱策,想想也有点替他惋惜。
不过秦啸的出身却是限制了他的成就,对于这一点谢昭也帮不上什么忙,谁叫这是个士庶制度分明的时代,仅凭她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目光在礼单上浏览而过,谢昭这才缓声道:“再将那尊雕花彩绘花鸟大理石笔筒,还有我新得的那块松山墨,那套剥胎白瓷的茶碗并一包常清瓜片给加上。”
她看秦啸也不是粗人,该是识得字的,她加的礼物谈不上贵重,却是带着一点贴心的温暖,希望秦啸能够明白她心中想要表达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