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去慈安寺她早有打算,只是没想过要捎上付硕罢了,如今这样正好。
既然谢昭也是突然的决定,大长公主自然不好再说她什么,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她离开了。
牛车走得平稳,谢昭安然地坐在车内,又随手地翻看着谢栖霞抄写的经书,笑道:“这丫头,起初还写得毛躁,却是慢慢地写出了韵致来,若是再写上几个月,只怕这心就真的沉下来了。”
“若是姑娘起初就罚写的多了,只怕霞姑娘受不住便要向大夫人哭诉了。”
墨玉斟了杯浆水递给谢昭,又道:“今儿个一早做的泉英,姑娘尝尝可还入得口?”
这泉英顾名思义,那便是取的山中的清泉水,只是混合了一些特别的调料,入口清淡,回味甘甜,是时下里很爽口的一种饮品。
谢昭轻啜了一口,缓缓点头道:“清甜适中,还不错。”说罢又指了绿珠道:“若是让这丫头调制只怕就会偏甜了。”
“姑娘知道奴婢喜欢吃甜食,再说也不擅自制浆,这些都是墨玉的专长嘛!”
绿珠在一旁呵呵地笑着,话落又挑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宋队长今日带的人不少呢!”转头看向谢昭,“姑娘,奴婢瞧着从出了城后倒是每隔上一段路便能见着来回巡逻的士兵,一路上也清明了不少。”话语里已是透出一丝安心来。
也是上次的事情给大家的打击和惊吓不少,眼下余苗还累得休养在家,这脑袋也是时好时坏的,想想便令人担忧。
更不用说因为那次变故而死去的谢家部曲,那样血腥的场面任谁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谢昭闻言不禁点了点头。
朝廷已是下令清剿盗匪安置流民,虽则这些人并不是南齐的责任,可来扰乱这里的治世便是不能容忍的,盗匪可以清剿下狱,可对于这些流民也要寻个妥善的办法处置,不可能一味地杀伐与抓捕。
可人多了到底会乱起来,这些人又要安置到哪里去才好?
恐怕皇后娘娘头疼的也是这事,朝堂上为此争论不休也是能够理解的,若是没有那些南迁的北方士族,又如何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但事实已经存在,也只能想个妥善的法子来处理。
约摸走了一个时辰,宋队长便到了牛车旁向谢昭禀报,话语里还有几分激动,“县主,小的遇到秦校尉了,原来这几日都是他在这附近巡防,得知县主的车驾路过此地便想要过来拜见,县主您看……”
是秦啸?
谢昭不觉坐正了身子,脑海里浮现出那少年刚毅冷峻的脸庞,想了想才微微颔首,“让他来吧!”
绿珠与墨玉对视一眼,眸中也有着欢喜。
“没想到还能再遇到秦校尉,若是这一路有他护送,怎么着姑娘的安全也是无虞的。”
绿珠嘴快地说出心中的期许,却被墨玉瞪了一眼,“秦校尉有公务在身,哪里能说走就走的,你也不好好想想?!”说罢一指点在绿珠额头。
绿珠瘪瘪嘴,“我也就是说说嘛……”
听着两个丫环的对话,谢昭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便听得有一阵轻扬的马蹄声缓缓踱步到了牛车旁,有人翻身下马,在车外道:“见过县主!”
声音有些低沉,音线却很是分明,谢昭一听便知道是谁了,唇角不由扬起一抹笑意,“秦校尉不必多礼,没想到咱们在这里还能偶遇!”
“卑职这段时日都在这里来回巡视,县主若要去慈安寺,卑职送您一程?”
秦啸在车外低垂着眉目,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握在剑柄上的手却是缓缓收紧了,他是怕谢昭会一口拒绝。
原本是他大哥秦凌领了这份差使,可他却知道谢昭每月初一会经此到慈安寺给亡母上香,这才找秦凌给换了差使,他也没有把握谢昭今日一定会来,毕竟上个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没想到却真给他遇到了。
秦啸心里很是惊喜,只是他按捺着这份激动,没有让别人察觉分毫。
牛车里,谢昭沉默了一阵。
若是拒绝,好似便会拂了秦啸的好意,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似乎不用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再说她丝毫也没有瞧轻他的意思,也不希望他自己这样去揣想。
绿珠却已是在一旁对着墨玉挤眉弄眼,那意思大抵是:看吧,还是秦校尉识趣,咱们姑娘不说他都自己知道这样做。
这短短的沉默却让秦啸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到底……是他多想了。
明明就不是一路的人,他偏偏生了那样的妄想,如谢昭一般高贵的女子,他只能远远观望,将这一份爱恋与珍惜藏在心底才是。
一股涩意在心头徘徊,秦啸都忍不住嗤笑了自己一声,却不想下一刻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许轻柔的笑意,“如此,就有劳秦校尉了!”话音一落,牛车又重新轱辘转动了起来。
秦啸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这就同意了?
秦啸的心里立时涌动着一抹狂喜,一双黑眸因着这份隐秘的喜悦而显得异常晶亮。
宋队长却是无知无觉,还笑着上前与秦啸寒暄,“这一路就麻烦秦校尉多多照应了!”说罢抱拳拱手。
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不止十岁的少年,宋队长却有种说不出的信服,也许是见过秦啸手起刀落杀伐决断的魄力,所以即使年纪上有些差别,他也有心相交一番。
是以一路上秦啸话虽少,但宋队长却是全然不介意,有什么说什么,表现出难得地憨直与爽朗。
秦啸本就不是个热络的人,不过宋队长这样铁血的汉子他也不讨厌,既然对方有心与他相交,他也能应付两句,甚至还借着机会打听了些谢府的事情,这一路上也算是有所收获。
等着到了慈安寺给亡母上了香,又将经文供奉在牌位跟前后,谢昭这才得空往厢房歇息。
刚喝了一杯泉英,便见绿珠撩了帘子进屋,对着谢昭福了福身,“姑娘,原来秦校尉他还没走呢,听说姑娘您要留宿在这里,便自请为咱们守夜了。”捂唇一笑,“没想到他竟是个实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