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过!”
秦啸只觉得手下的肩膀脆弱的仿佛一捏就碎,他根本不敢太过用力,只是轻轻地安抚着谢昭,“如今建业城正乱,我已经通知属下前来接应,明日一早看有没有机会混出城去,不然再晚怕是真的走不了了。”
“嗯……”
谢昭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就算不被刘满捉住,她也绝对不想落到李郁手中,想到李郁看她的目光,她就忍不住一阵恶心,不过就这样走了她心里也难受,只哽咽道:“在离开之前,我想再回谢家看看……”
她要亲眼看看,那曾经荣耀无双的成国公府是不是真的落到了如此凄凉的境地?
她要亲眼看看,是不是那一个一个亲人都已经不在了?
曾经的荣宠变成如今的悲凉,真的只在这几日之间么?
“好,今晚我们回去!”
秦啸点了点头,又安抚了谢昭几句,这才准备回头布置安排去了。
谢家虽然人去楼空,但里面仍然有些留下的仆佣与部曲,若是他们愿意跟着谢昭离开那是再好不过。
这也让他不用费心去找其他侍候谢昭的人,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至少在陌生的环境里她不会再觉得如此惶恐无助。
秦啸在跨出门槛时不禁回头望了一眼,谢昭仍然背对着他,可是肩膀已经停止了颤动。
他一直知道她是个坚强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就如雨后摇曳的花朵,就算经历了怎样的风雨,只要根不断茎不倒,又有足够的阳光与养分,她照样可以绚烂绽放极致盛开。
而他,只需要做这护花之人,一直守在她身边,陪着她,伴着她。
是夜,偌大的谢府显得静悄悄的。
谢昭与秦啸都穿着一身黑衣,从那假山后的甬道里迈步而出,几个士兵与丫环绿珠紧随其后。
“你们跟着绿珠姑娘,看看其他的几个苑子还有什么人!”
秦啸吩咐了一番后,绿珠便向着另一边拐去,只留下谢昭与秦啸在一处。
今夜的月亮很圆,却又似蒙了一层薄雾般的轻纱,带着一层朦胧般的美,将一层层柔和的光芒静静地倾洒。
谢昭走在廊下,看着那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鼻头只觉得一阵酸涩。
不过还好,谢家并没有她想像中的荒乱,即使木栏被折断,窗户也破损,但地面却不见一丝尘埃,想来是有人归整打扫过,只是毕竟留下的人太少了,要想将谢家恢复如初也是不可能的。
谢昭默默地走到了宝墨轩,熟门熟路地走进自己的寝闺,又取下了一副挂在墙角并不起眼的观音像,那里有两扇紧紧闭合的小木门,按动机关打开之后,她又取出随身的钥匙打开了里面的小铜门,拿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匣子。
“重不重,我来拿!”
秦啸原本还在着意打量着这间闺房,这里的布置清雅简洁,倒是像谢昭一惯的作风,只是靠墙的博古架上已经空无一物,显然已是被人给取走了。
他又见着谢昭并没有避讳自己地打开了观音像后的暗阁,又取出了一个木匣子,不由快步走了过去接过。
木匣子有些分量,就连其上雕刻的木纹也显出了几分斑驳,却有一股沉厚的香味从木匣子上飘散而出,想来年份很是久远。
“这里面都是我最重要的一些东西,幸好还在。”
谢昭看也没去看摆在雕花梳妆台前的那些妆奁首饰盒子,就算没有了她也不在意,她最在乎的东西都在这匣子里装着呢。
素白的小手轻轻抚过木匣子上的木纹,充满了眷恋与不舍,回忆在脑中缓缓翻过,她不由牵了牵唇角。
匣子里的东西虽则贵重,但很多却是有纪念意义的,有一些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还有一些是大长公主、皇后娘娘曾经给她的,另有些是她每逢生辰时留下的最喜欢的礼物,满满的装了一箱子。
至于地契房契也习惯性地被她压在了箱底,不过眼下乱世已现,这些东西想必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留个念想罢了。
“我的衣服还在,待会收拾一些走,免得今后还要重新做。”
谢昭对秦啸点了点头,转身拿了个大棉布巾子铺在床榻上,又打开了靠床的衣柜,垫着脚取着最上面搁着的贴身衣物,只是衣物搁得太高,平日里又有绿珠与墨玉打点,她没想到她垫着脚竟然还是够不着。
“我来!”
温热的气息缓缓贴近了谢昭的身后,她只觉得身子一僵,手便顿在了空中,便见着一只更大的手越过了她的头顶,将那一叠细绫布并桑蚕丝做的中衣一套一套地取了下来。
她没有转身,只怕一转身便会跌进秦啸的怀里,只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脸上的红晕缓缓退下,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秦啸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箱笼,将叠好的衣物尽数地放了进去,回头又帮着谢昭收拾其他的东西,倒是一点也不觉生疏。
谢昭的脸一直红红的,一连忙碌着一边悄悄地瞥向秦啸,见他面色如常,显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遂将心中的那点羞怯彻底压下,手下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不一会儿,绿珠收拾了一些崔夷姜与谢栖晴以及她们几个丫环的衣物细软后也跟着赶了过来,只是在她身后除了秦啸带来的那几个护卫以外还跟着好些留在谢家的人。
他们一见到谢昭后都是激动地跪了下来,口中称道:“见过县主!”颇有些劫后余生再见到昔日旧主的激动之情。
谢昭也很是震惊,只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
秦啸一直护卫在她左右,谨慎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他一个眼神过去,那跟着他来的几个士兵也分散了开来把住了几个望风口。
“鹤叔、余妈妈……”
谢昭红了眼眶,她没想到留下来的人里包括余妈妈母子,连同受伤的宋队长他们在内至少还有五十来人左右。
当然,谢府当年荣盛时就连仆佣与部曲都有好几百人,如今只剩下五十人在这里,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