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菲儿回到连队,正赶上一年一度的军事比武,她还没来得及收拾好悲伤,便投入到了紧张的训练中。
没过两天,军事比武如期举行,选手们坐在模似机台上应对特情处理。作为军事考核评委人之一的柳瑞,面对那张沉着的小脸,一颗心波澜起伏的厉害,直到观众席上一片欢呼,他才长松一口气。柳瑞不禁摇头苦笑,他什么时候也学会患得患失了?近来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惑着他,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在左右着夏菲儿那颗单纯的小脑袋,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的电话,拒绝他的探访,就连说一声安慰话的也被无情打断。有人说恋爱的女人IQ会变成零,而男人则会变得越来越聪明,柳瑞苦笑,对他而言,恰恰相反。
从机台上下来的夏菲儿见到柳瑞如同透明人般,面无表情地从柳瑞身边走了过去。
马利娜一脸兴奋地冲过来抱住了夏菲儿,“夏菲儿,你真是好样的,咱们的总分线已高居第一位了,你功不可没啊,咦,你怎么啦,脸色这么苍白,手还这么冰凉,你没事吧。”
一旁的徐轶群接过话,“也够难为她的了,刚奔完奶奶的丧事回来就参比武,神经可能绷太紧了。”
“连长,指导员,没事的,我到边上坐会儿就好了。”夏菲儿用手紧紧按住了上腹部位,这种痛疼的感觉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夏菲儿想,可能是伤口还没愈合好吧。刚才见到柳瑞,她既紧张又难过,早知这么不好受,就不该把这个人装进心里,现在怎么办呢,赶都赶不出去了。
马利娜叫来一个女兵,“张红,去,倒杯热水给夏菲儿送过去。”
“好的。”
有人在夏菲儿身边坐了下来,“菲儿。”
夏菲儿心头一颤,脸上努力装饰着,“柳副参谋长,这是练兵场,你堂堂一副参谋长跟女战士走得太近了不好。”
“是吗?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抓训练,讯问一下战士的业务考核情况有什么不对吗?”
夏菲儿想不出什么话来回柳瑞,她一向不善与人口斗。
柳瑞笑,“菲儿,别只顾着业务,画练得怎么样了?离考试不到一个月时间了吧。”
“嗯。”夏菲儿说不过柳瑞,索性不再开口。
“时间是紧了点,可也要注意休息,看你,一张脸憔悴得跟拨线塞子似的,你也不用太紧张,等考完专业考试,文化课就简单了,别担心,我会给你加油的,菲儿,你不是说你奶奶最喜欢看带星扛豆的当兵人吗?这回……对不起,菲儿,夏奶奶是个好人,可是好人的生命也是有限的,我们谁都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这是不可更改的自然现象,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如果夏奶奶在天有灵,她肯定不希望看你这个样子。”
夏菲儿把眼泪生生忍了回去,“柳副参谋长,我个人的私事就不劳您领导操心了。”
“菲儿!”柳瑞很是不满,“知不知道,你每次拒我千里之外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菲儿道:“你把操的这份闲放到李雅身上,就什么都好办了。”
夏菲儿的本意是想让柳瑞多关心关心李雅,可话从口里出来,味儿却全变了。
果然,柳瑞听了这话很快扬起了嘴角,“我说夏菲儿同志,你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是,以前是我不对,不该把你想成势力的拜金女孩儿,更不该利用李雅……”
“不存在什么利用不利用!”夏菲儿有些着急,想为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做一个澄清,“真的,你跟李雅其实……其实挺配的,你是没有好好地去了解李雅……”
“好啦,我想我可然是没有及时补上我的致歉词。”
“不是的,连长,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柳瑞清了清嗓子,“是我不对,是我太小家子气,黑白不分,现在特地诚心诚意地向夏菲儿同志道歉,我们夏菲儿哪能是那种人呢,夏菲儿是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勇敢善良的花木兰,是久经沙场,立下赫赫战功的巾帼英雄穆桂英嘛,我们菲儿美貌与智慧并重……”
扑哧一声,夏菲儿忍俊不禁笑出了声,“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这一笑比刚才可爱多了,拨线塞子一下变成了光电小鼠标。”柳瑞长虚一口气,原来哄女孩子开心比攻克一座城池要难得多。
张红已打来热水,柳瑞拍拍夏菲儿起身离开。
夏菲儿望着柳瑞的背影心里一阵难过,她可怜的心怎样才能收回呢?
张红奇怪地望着夏菲儿,“班长,你怎么啦,柳副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又是笑又是哭的。”
夏菲儿强笑着擦干眼泪,“哦,是刚才有一组号码没背好。”
段治琪坐在柳瑞身旁吐沫横飞,“喂,柳副,那可是九转十八弯的盘山路呢,稍大一点的车都要经过一次倒车才过得去,一个梯队炮兵怎么可能把他们的大炮拖上去嘛,可是奇妙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当时,两颗信号弹腾空而起,我军已遇上蓝军空袭!这个时候防空火炮竟然突然吼叫起来了,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喂,喂!柳副,你到底有没在听啊?”
“嗯,听着呢,接着说。”柳瑞扬起了嘴角,思绪早已飞远,这小丫头尽然会吃醋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原来炮全装到卡车大箱上,把车顶帆布一揭,车都不用停,各种火炮就可以旋转××度,俯仰角15~90度进行射击。这帮免崽子太聪明了,这样一来,机动过程受地形影响大大减少,机动速度也提高许多倍……”
段治琪正说到兴奋口,柳瑞却突然站起身来,冲向门外,段治琪急得在后面大喊,“喂,还跟说完呢。”
“先留着,明天再说。”柳瑞扔下话,门已被带上。
“就不留着,哼,明天就算跪着求我也说!”段治琪恨恨道,忽地转而沮丧地趴在了桌子上,“可我要憋死了怎么办?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李雅这个死丫头到底要请假到什么时候啊,心病是休病假就能治好的吗?真是又倔又笨又……唉,还真是让人头疼!”
连部会客室里,柳瑞望着夏菲儿那张苍白的小脸,心疼不已,因碍于张雨在场,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张雨看看夏菲儿再望望柳瑞,含笑中带着歉意,“我一直还以是李雅跟……呵呵,原来柳副参谋长早就相中了我们菲儿,我说呢,当新兵时候就怀疑了,哪有领导对手下那么好的……”“张雨!”“别胡说!”夏菲儿、柳瑞对着张雨同时脱口而出。“喽,看吧,两个人心有灵犀都到这个份上了,算了,现在我还是消失比较好。”“走好!”张雨本来只是想做做样子,没想柳瑞真朝她挥手,只得站起身来。“张雨!”早已是红霞满面的夏菲儿忙扯住了张雨,“你还真走啊。”
张雨道:“是啊,我不走,等着人来轰啊。”夏菲儿又羞又急,“说什么呢。”张雨笑道,“好啦,柳副参谋长时间宝贵着呢,我什么时候来不一样,反正李雅那儿离你这儿也不远。”“你住李雅那儿?”。张雨点头,“近吧?我都陪李雅那家伙好几天了。”夏菲儿问:“李雅怎么啦?你干嘛要陪她呀?”张雨抬眼偷偷望了一眼柳瑞,柳瑞眉头已紧锁。张雨拉开夏菲儿扯住她的手,“咱们晚上再聊吧,也不是什么急事,我走了,柳副拜拜!”柳瑞笑着朝张雨挥了一下手。
张雨走后,偌大的会客室里一下变得悄然无声,柳瑞静静地看着夏菲儿,嘴角泛着笑意。夏菲儿迎着柳瑞的眼神,心跳得厉害,她又开始紧张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柳瑞提议。
夏菲儿跟在柳瑞身后走进会客室,走廊内女兵们的目光一直把他们走出连门,几个好奇心重的,甚至还跟出了连门,直到柳瑞把那辆基普开出她们的视野。
车窗外呼呼飞过的树影房屋让夏菲儿依稀记起了什么,她是坐过柳瑞开的车的,那天真的醉得那么厉害吗?如果真是直接从饭里被扛走的,算算回到连里的时间,她且不是在车里睡了三四个小时?更确切地说是柳瑞的腿上睡了三四个小时,天!真是太丢人了!夏菲儿偷偷转过脸去看柳瑞,正好撞上柳瑞扫过来的眼神,惊得她慌慌张张地把头扭过去看窗外。
柳瑞望着那侧浮上红润的脸颊,笑道:“那个传说中的冷血格斯一定是个很可怕的人吧?”夏菲儿很快回道:“可不,李雅说他是个毫无怜悯之心的冷血杀手。”听到李雅的名字,柳瑞顿时收住了笑容,一个向来疾恶如仇的女孩子,做了件糊涂之极的事,面对他的责问居然还那么理直气壮,全然不顾她的所作所为已伤害到其他人,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可话说到底,他也不说完全没有一点儿责任,夏菲儿不能提干的事终究是因他而起。并不知情的夏菲儿见柳瑞板起了脸,偷偷乐开了,“又不是说你,是说漫画里的那个冷血格斯。”柳瑞给了夏菲儿一个安慰的笑容,把车滑到路边停了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目的地?”夏菲儿打开车门,跟着柳瑞下了车。
“怎么?不熟吗?在这里你可是吐了我足足吐了我一身呢。”柳瑞比画着胸前。
想起那个火辣的场景,夏菲儿羞红了脸。
柳瑞走到一棵大树底下靠着树杆慢慢坐下,他指了指自己边上的位置,“来,菲儿,坐这儿来。”
夏菲儿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坐了过去。
柳瑞随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叠五颜六色的玻璃糖纸,他挑出一张蓝色的玻璃纸的对太阳的方向举了起来,“菲儿,你知道吗?你是个天才,我在上大学时,老师告诉我,在沙尘暴天气里,当空气中沙尘粒子对红色光波吸收能力较强时,太阳会变成蓝色,可是菲儿,你在五岁时就告诉我,这样,太阳也会变成蓝色。”
夏菲儿不由也拿起两张玻璃纸举到了眼前,五彩的玻璃纸那边是一张线条明晰的侧脸,透过那片朦胧的色彩,恍然间看见一个小男孩,一晃一晃地朝她跑来,风儿扬起乌黑的卷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移开玻璃纸,两张的笑容在她眼前合二为一。
柳瑞静静地望着夏菲儿:“菲儿,我想你的腿一定很酸吧?”
“嗯?”夏菲儿不解。
柳瑞指指自己脑袋,“从你酒醉那天算起,你已经在里面整整跑了5184个小时了,你脚如果不酸,那实在太没有道理了,可是,为什么我的腿不酸呢?”柳瑞又指着夏菲儿的脑袋,“是不是因为里面装着另一个人,所以没有了我的位置吧?”
“怎么没有……”夏菲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不不,我是说你没有在里面跑步,不对,你只是在里面……也不对,我是说……”
“什么?”柳瑞热切地望着夏菲儿。
“冷血格斯……”迎着那对深邃而专注的眼眸,夏菲儿像是中了魔咒般,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在这里。”
“菲儿……”柳瑞又是惊,又是喜,一下抱住了夏菲儿。
靠在柳瑞充满阳刚气息的怀抱中,夏菲儿既紧张又幸福,她犹犹豫豫地伸出双手刚想要环绕那个拥抱自己的人,冷不防被猛地推开,有些不知所措的她抬起了头,那是怎样炙热而深情的眼神啊,夏菲儿的思维在瞬时间变成一片空白,她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噢,菲儿……”柳瑞终于忍不住俯下身吻住了夏菲儿微张的唇……
一阵颤栗由夏菲儿心脏传到了她肢体的各个神经末稍,她真实地感受到了舌尖在卡其诺布泡沫沫中游走的感觉,她变成了一片羽毛,在天空中飞舞……她变成了一朵雪花,在柔情中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