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白小鱼带人来了,说是给小宝送饭。小宝假意埋怨道:“你真糊涂!这里这么多兄弟,你给老子一人送饭不是太对不起大家了!到望海楼点二十桌上等席面,今儿大家辛苦,老子请大家吃饭,吃完再干不迟!”
党崇雅连声推辞说使不得,怎么能让侯爷破费。小宝执意不肯,说自己刚晋升为侯爵还没来得及庆祝,又说今天大概要忙到天亮了,大伙不吃饱喝足哪有力气办差。他催着白小鱼赶快去办酒菜,还说要送一份给后面马棚里的朝鲜公主李喜善。党崇雅便不好再阻拦小宝的美意。
很快白小鱼带着几十个手下,每人提着两个大提蓝,装满鸡鸭鱼肉地提了进来。这些提篮是京城市面上常用的食盒盛器,三尺长两尺高的长方形,上下三层,一格格可以叠架分开,也可以抽出格架统装,最上面还有严实的大篾盖。食物一盘盘装在里面,拿出来的时候依旧热气腾腾。
大伙都饿了,立刻就地开吃,连五百军士都每人有份。大伙全都集中在正院空地上,吃得不亦乐乎,正好就地看守物品。小宝拉住党崇雅,一边劝他多吃点,一边对赵初虎和白小鱼悄悄使个眼色。
都已经计划好的。白小鱼说是给后面的朝鲜公主送点饭菜。眼错不见,带着手下悄悄跟赵初虎走了,很快那些装食物的大提蓝全都重新装满,上面的盖子盖得严严实实。不过盏茶时分,手下们就回到了前院。白小鱼笑着对小宝道:“爷慢吃,盘子别管了,待会望海楼的伙计会来收的。”
小宝大咧咧一挥手:“去吧去吧,告诉青青,今天侯爷我要忙到天亮了。”
白小鱼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带着手下若无其事地提着一个个大提篮上马车走了。小宝瞅个空把赵初虎拉到一边问道:“空箱子和空匣子呢?”
“沉进花园池塘里了。”赵初虎嘿嘿笑着竖起大拇指。
“办的好。痕迹都打扫干净了吧?”
“我办事,爷放心。”赵初虎直拍胸脯。
吃饱喝足,大家继续清点造册。满院子点起明亮的大火把和灯烛,人人毫无倦意。眼见子时快到,小宝忽然拍拍额头哎哟了声,党崇雅不禁问道:“侯爷什么事?”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怎么多尔衮书房里半张有用的纸片都没有?尽是些书啊古玩的?”小宝摸着下巴陷入沉思状。
“对啊!这事确实很奇怪。”党崇雅被小宝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大有问题,“难道往来书信都在他的北郊别院?”
“不会,老子觉得咱们肯定还没搜彻底,说不定这多尔衮的王府还有什么秘密所在。”小宝继续作深沉状。
党崇雅眼睛一亮,猛的一拍大腿:“来人,仔细再搜一遍!”
结局当然是赵初虎发现了那个大书房前的假山密室。党崇雅听说后,亲自打着火把跟小宝下到密室里,他一眼看到满架子的帐簿,冲过去翻了又翻,脸色越来越沉重:“这个多尔衮真是大逆不道,竟然私下干了这么多********、贪污受贿之事,这些帐簿就是他的罪证!我们必须赶紧把这些帐簿送进宫给皇上过目。”他朝小宝拱拱手,由衷赞赏:“还是魏侯爷机灵,我们差点就漏过这么重要的地方,老夫定当向皇上奏明,多亏侯爷提醒,才不至于办砸差使!”
“看党大人说的!我哪里敢独吞功劳,这明明是党大人发现的嘛!党大人到底书读的多,不是我这种粗人能比的,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实在令小宝佩服……”他一阵胡吹滥侃,听得党崇雅顿时飘飘然,捻着长胡子想,皇上因为这次平叛的功劳就把这位年轻的魏大人提到这么高的位置上,还是非常有道理和非常明智的……
直到天蒙蒙亮,多尔衮的王府才算抄完。全部下人交给顺天府带走,押送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那些妇人一部分官卖,一部分没入后宫涣衣局。侧福晋们则被打发回本家。至于朝鲜公主李喜善,小宝把她送到自己家里暂时安顿,准备禀明顺治后送她回朝鲜。
看看时辰也是上朝时分,小宝跟党崇雅正好进宫,顺便缴旨。二人一夜没睡依然很精神,怀里抱着清单帐本直趋乾清宫。
今天不用大朝,但是乾清宫正殿的小朝会依然大臣众多,除了济尔哈朗等几位议政王大臣,六部尚书、都察院御史也都在。鳌拜如今也是议政大臣,换了簇新的正三品孔雀补服,扬眉吐气雄赳赳地站在朝臣中间。小宝和党崇雅到来的时候,小朝会已经在商讨中,议题就是昨晚小宝派人连夜送进宫的多尔衮王府帐簿。
一本本帐簿上记载着多尔衮到关外私挖黄金、偷采人参、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的事实,数目大得吓人。待到小宝把抄家清单帐本呈送时,顺治看到首页上的数目又是吓了一跳,不禁喃喃出声:“光金锭就抄出十几万两,珍宝古玩无数……比朕的内库还有钱啊!”
“哼!这个老东西,就算不造反,光贪污受贿就该判死罪!”小宝作义愤填膺状,又建议道:“他在北郊还有座别院,说不定那里还有什么罪证,皇上您看要不要臣带人再到那边去抄抄?”
“说的也是,待会下朝你就再辛苦一次。”顺治点头,接着又道:“如今有了这些证据,跟所有罪状一起,全部抄录邸报明发天下,多尔衮的事到此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是朕始终寝食难安、非常担心。多尔衮逃得无影无踪,还挟持了太后,至今没有半点消息。朕想到皇额娘的处境危险,实在吃不下睡不着。诸臣工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想到母亲被多尔衮挟持,踪迹不见,顺治实在愁眉不展,连说话都是前文言后白话,到后来都不考虑斟酌皇帝所该用的词语。
小宝站在殿堂上虽不说话,心里却直嘀咕,太后只怕跟着多尔衮这老情夫私奔了,天下那么大,大海捞针到哪里去找?而且其中的隐情还不能公布天下,不然顺治皇帝的脸都没地搁……正想着,顺治已经点了他的名:“协…”他想按以前习惯叫小宝,可是想到如今自己已是亲政的皇帝、诸大臣膜拜的对象,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小宝小宝的随便喊,说出个小字马上改口道:“魏……”却又停住了。原来他只知道小宝的这个名,按道理来说皇帝对臣下亲热该叫臣的字,问题是他从没听说过小宝还有什么字,一时不知道该叫小宝什么,张了张口卡壳了。忽然之间他发现,原来做皇帝还有这等不方便的地方,规矩无形之中已经建立,亲密无间在朝堂上却是万万不行的。
小宝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关窍,还以为顺治是因为额娘的事情想开口却不方便,眼见众人眼光都看向自己,他心知绝对不能揽下这个差使,不然找不到太后以前所有的功劳说不定真的都会抵消,到时就有大麻烦。他急忙转个话题道:“皇上,臣在抄多尔衮家的时候见到了我们大清属国朝鲜的公主,她叫李喜善,就是那个因为长得太漂亮所以被多尔衮下令送到大清给他当侧福晋的朝鲜公主。啧啧,要说这位公主长得还真美貌,而且也怪可怜的。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什么,平白被多尔衮骗来。这么千里迢迢的,臣想她一没盘缠二没熟人,实在没办法回去。正想禀明皇上,想个法子把她送回国。不然只怕她半路出事。臣想皇上是心地仁慈的主子,臣就稍微做了点小主,先把她送到臣家安顿好,这才来跟皇上您禀报,讨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