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睁开眼睛愁眉苦脸道:“还能怎么样?痛得老子都喘不过气了!我说狄大人,您千万要记住我刚才说的那些遗言,一定要帮我办到碍…”
狄仁杰匆匆道:“知道了,不过怀英奇怪,魏侯看起来伤势不重哇,否则怎么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呢?”他奇怪地朝小宝身上伸出手去摸其中一根娥眉刺,刚碰到手柄,便听小宝大喝一声:“不要拔!一拔老子便要死了!老子遗言还没说完呢!”
狄仁杰被他这声大喝吓得手一抖赶忙缩了回来,想想马上满脸喜色:“魏侯,怀英听你说话声中气十足,说句冒昧的话,我觉得你的伤根本无碍。这样吧魏侯,你试着坐起来,自己检查检查伤口。然后把感觉说给怀英听。”
“我坐不起来……”小宝软弱地低吟着说。
“你试试看,要么我扶你?”狄仁杰试探地朝他背后掖去,马上有人递过两只大靠枕,把小宝的上半身垫高,扶着他慢慢坐起来。
小宝本来又想大叫,可是他马上发现即便坐起身,胸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自己也不禁奇怪起来,难道娥眉刺并没有刺进胸口深处?他颤巍巍伸出两根手指,朝胸口摸去。
这一摸使他“啊!”的大叫出声。
隔壁的霜寒叶心如槁木死灰。 闭着眼睛任由府兵把自己捆在靠背椅上。绳子捆得极紧,深深勒进肉里,随后两把钢刀一左一右架在自己肩膀上。她根本没在意捆绑带来的痛楚,心里只是在想,大唐会怎么处置自己?如果严刑逼供,那还不如……她微微转着下巴,轮流注视着肩膀上这两把刀的主人。
右边看守的是位年纪很轻的府兵,长着张娃娃脸,上唇有毛茸茸的软须,年纪最多只有十七八岁。见她转头,他极力做出凶狠的样子喝道:“不许乱动!不然马上有你好看!”
霜寒叶朝他凄然苦笑。那抹笑容在苍白的脸上如同秋风中的苦菊,看得那娃娃脸府兵不禁一愣,不知为什么脸居然微微红了。他悄悄把钢刀朝外挪了挪,嘴里却依然叫道:“不许乱动!不然就会割到你的脖子了。”
左边的府兵是位老油条,手里的钢刀极其稳定,见状不满地冲右边娃娃脸叫道:“我说你是在提醒她么?割了脖子就割了!这样一位蛇蝎美人,老弟你可不能见色心软。”
娃娃脸的脸更红了,也不好意思接话,转过头低声嘟囔两句,似乎在分辨。不过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霜寒叶已经做出选择,肯定是左边这位比较容易得手……
魏小宝大喜,忽然感觉浑身力气又回来了。
太平公主私底下赠了点礼物给他,无非金珠宝玉,当时他嫌沉重,说还不如换成银票给自己当路费。于是那堆珠宝变成了厚厚一叠硬通银票。遇刺的时候,这两根娥眉刺看起来深深捅进他的胸口,其实一半都是刺在银票上面。剩下的部分虽然刺进皮肉,但因为身穿宝衣,那两根娥眉刺的尖端很尖很细,结果虽然穿过了宝衣的混金丝缝隙,其实却卡在宝衣上面,真正刺到肉里的部分连一寸都没有。
小宝仔细摸摸自己胸口,马上知道受伤绝对不重。他哈哈大笑扯下那两根“站岗”的娥眉刺,竟然当场翻身爬起。
所有在场的人再次惊得目瞪口呆——就算伤得不重,可这位魏侯也太神了吧?刚才还要死要活留遗言的,可转眼又生龙活虎。实在匪夷所思。
狄仁杰喃喃道:“魏侯真是福大命大有如神助。”
“不是神助,是银助!”魏小宝搞清状况,知道自己绝对死不了,登时神气活现起来。他把娥眉刺扔到地上,探手从怀里取出那叠厚厚的银票,高举在手里眉开眼笑地道:“多亏它们!”
银票上染了许多鲜血,上下各有两个小洞对穿。在场的人到此都明白了,正是这叠银票救了魏侯的命。其实他们不知道,最大的功臣仍是小宝身上的宝衣。如果不是娥眉刺的细尖穿过宝衣混金丝之间的缝隙,小宝连这点皮肉伤都不会有。
狄仁杰愣了会立刻捋须长笑:“好好好,只要魏侯无碍,怀英就放心了。”
小宝乐得抬头挺胸哈哈大笑,刚笑了两声,忽然感觉一阵尖锐痛楚直刺肺腑,笑声顿时卡在喉咙里。他捂着胸口弯下腰,苦着脸道:“不行,还是伤到老子了,赶紧叫郎中敷点药才保险。”
说话间,太平已经醒转,扶着金之俊走进屋子,见小宝竟然是站着的,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泛出喜色,苍白的脸上便慢慢呈现血色。眼角还留有泪痕,唇边却已经悄悄绽放出一丝微笑。注视着魏小宝,她又惊又喜又欣慰,高兴得居然说不出话来。
“太医来了!”银娘带着大队人马过来,急匆匆边走边喊,可是头一抬,看到魏小宝居然好端端站在榻前,她登时也是惊呆。刚想高喊,便被狄仁杰断然打断:“不许喊!大家全部进来,把大门关好。”
银娘极是伶俐,马上明白狄仁杰的用意,朝身后的太医队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伙一涌而进,厚重的大门牢牢关紧。
魏小宝心想,自己身穿宝衣的秘密最好不要泄露。他含糊道:“这么多女眷老子也不便脱衣服。就这样给你们看伤吧。”他没有脱外袍,而是撩起衣服下摆,慢慢把宝衣卷至胸口,露出胸膛上的两处伤口。那里还在往外淌血,所幸伤口并不深。皇宫大内的治伤药非常灵验,对付这点小伤自是不在话下。秘制药膏封住伤口止住出血,再用绷带绕着胸脯包扎几圈,不过片刻工夫,伤口就完全处理好。之前那种火辣辣的疼痛已经被清凉感觉代替,小宝深吸两口气,知道已无大碍,不禁连连称赞药膏灵验,又向太医们讨了些揣在袖子里。
重新整理好衣襟,就听狄仁杰对太医们道:“你们都到那边靠墙的地方坐着,我有要事要跟公主和魏侯商议。对了金大人,你也留下。”
他朝魏小宝三人招招手,打头走到屋子对过,首先低声对太平道:“公主,请恕怀英冒昧。魏侯伤势无碍这件事情现在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在引蛇出洞之前,怀英决定让太医院的太医们都留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以免泄露消息。直到我们把那条蛇抓祝”
“蛇?什么蛇?”小宝莫名其妙。
狄仁杰低声道:“魏侯您想,凭那女刺客一人是做不来这些事的,她肯定有帮凶!难道您不想知道帮凶在哪里么?”
太平也渐渐悟了:“对啊,怪不得我一直查不出那丫头的落脚点,看来东厂在我们长安肯定有秘密据点。”
“正是,这就是我们要抓的蛇!”
魏小宝正和太平、狄仁杰低声商议,忽然隔壁房间大哗,一片鼓噪声。马上有人来拍门:“禀报公主,大事不好,那女刺客自刎了!”
“什么!”魏小宝头一个跳起来,也顾不得掩饰自己没受重伤的事实,拉开门就朝隔壁跑。
屋子中央,霜寒叶仍被捆住手脚绑在靠背椅上,但是她的头已然歪向一侧,双眸紧闭,苍白的脸毫无生气。一名年轻的府兵满脸焦急正把自己的双手捂在她脖子上,想要堵住汩汩朝外流淌的鲜血,但鲜血依然从他的指缝间使劲往外冒。浓稠的鲜血顺着椅子腿流下,地面已经蓄积了小小一滩,还在不断扩大中。椅子边另一名年长点的府兵则呆呆地注视着自己手里染血的钢刀,喃喃道:“真有种,竟然这么狠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