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哭…亏你…胡海泉嘴巴搐动两下,嘴角两边挤出带气泡的血沫,气若游丝地道:不许哭,亏你还是个老兵…亏你…你还在侦察…侦察连…干…干过。
陈小松赶紧用袖子去抹眼泪,抽泣地道:排长,不要死,你不要死,是我害了你,原谅我,你要原谅我……
陈小松是个老兵,曾在师直属侦察连干过,论兵龄,不比胡海泉短,若论起单兵战斗技能来,他更甚胡海泉一筹,因此,他平时恃才傲物,不把爱训人的排长胡海泉放在眼里。现如今,正是
这个曾令他讨厌的排长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再造之恩促使他顿然抹去内心里的偏见,对胡海泉产生崇敬之情,衷心地呼唤道:排长,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不该和你吵架。
这一刻里,陈小松霍然觉到胡海泉是多么的伟大,多么的崇高,多么的无私,而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狭窄,那么自私。
陈小松心里感到万分愧痛,悔恨自己不该倚仗是侦察连出来的兵,牛气冲天,傲雪欺霜,鄙视胡海泉,经常跟他斗嘴。
胡海泉背在沟壁上,双眼泛出死灰,瞳孔里的神光颓散得很快,看着泪眼婆娑,伤心欲绝的陈小松,伸出瑟瑟发抖的右手,拼尽浑身最后一点力气,推了陈小松一把,声嘶力竭地道:别婆婆妈妈的了,走啊!快走,你******…
话音未落,他右手霍然垂了下去,脑袋一歪,上身擦着壕壁,缓缓地瘫倒下去,寂然不动了,只是双眼还圆睁着,定定地望着苍空,瞳孔里的光芒已经扩散,但却流露出对人世间的无限留恋。
陈小松心里大是愧悔,抱起胡海泉的遗体放声大哭,发自肺腑地喊道:排长,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我该死,我不该和你吵架,我真混蛋。
砰砰砰的枪声极富节奏感,凄绝人寰的惨呼闷哼令人听之心头发悚,两名疾步奔跑的敌兵大腿中弹,歪倒血泊里痛得打滚。
邓建国单腿跪地,右手据枪单发速射,左手掏出备用弹匣,刷地顶掉旧弹匣,推进弹匣插槽,眼睛和枪口一齐转向,匀速击发,左首一名敌兵胸部狂飙血箭,倒下抽搦着四肢,而冲锋枪抛到空中,哒哒哒的打着长射。
邓建国把枪口往下压低,砰的一枪,又一名敌兵丢掉武器,双手抓住血淋淋的裆部,跌倒在地上,拼命打滚,尖嚎声像杀猪一样。
邓建国迅疾收枪,左足猛力一蹬地面,身子借力向右侧滚翻,堪堪地避过一颗手榴弹的轰击。
他连续横向翻滚,弹雨发出啾啾的尖啸声,追着他贴地滚进的身姿泼洒而至,将地面打成滚水沸汤。
邓建国滚到一具敌军士兵的尸身旁,左手倏然探出,一把揪住武装带,拉起来横挡在身前。
噗噗噗的恐怖闷响声中,人肉盾牌爆出大蓬血雾和肉糜。
邓建国将冲锋枪架在尸身肩膀,砰砰砰的三枪,撂倒那个追着他扫射的家伙,推倒尸身,迅捷地从尸身上的携行具里取下两枚木柄手榴弹插在腰间,旋即卧伏在尸身后面。
敌人打来的弹雨全部让人肉盾牌给挡住了,只是那稠血、碎肉、内脏溅在邓建国钢盔,衣领和脸颊上,粘粘糊糊,恶心之极。
敌人弹雨甫一停顿,邓建国乘隙翻转身形,变成仰面朝天,抽出手榴弹,两手各持一颗,嘴巴咬掉弦盖,延迟两秒后,分别抛向左右两翼。
轰轰两声爆炸夹杂着惨呼号叫声。
邓建国侧翻起身,单腿跪地,端起冲锋枪,对着正前方一阵猛烈扫射,又响起了几声惨号和人体倒地的扑通声。
他迅疾收枪,一个后滚翻,刷地起身,面朝背敌方向,曲身箭步蹿出几米,纵身鱼跃,扑进壕沟里面。身子凌空,四肢蜷曲,缩成一团,落地之时,球状身体向前翻滚,嘭的一声,撞到壕壁上,方才停住。
邓建国侧翻而起,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喘了两口粗气,忽地听到左首传来呜呜的哭泣声,似是有人在失声痛哭。
他心中一动,寻声望去,一瞥之间,见陈小松正抱住一个战友的遗体号啕大哭。
邓建国凑近一看,发现一排长胡海泉也牺牲了,当下肝肠寸断,悲痛之极,不禁泫然欲泣。
便在此刻,呜呜呜的破空尖啸声响彻云霄,营属炮连的迫击炮再次发出怒吼,新的一轮炮击覆盖了整个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