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梯里面,我的楼层先到了,我没像昨天那样跟他腻腻歪歪冲他说我去干活了什么的,而是抿着嘴看都不看他就往外面走,他看了看我,原本想跟出来,我白了他一眼,在外面给他关上了电梯。
收拾了一下情绪,我拎着包包左右甩甩就走进了办公室,却还没走近自己的卡座的时候,就看到那里有个婴儿车。
我的心里面一个咯噔,大脑有点发麻,定在那里半天挪不开脚。
正在这时,我用眼角的余光扫到,阔别了几个月的苏小米抱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娃娃从休息室里面出来,而她也很快看到了我。
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我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走上去我就后悔了,因为这个女人,纯粹是来找茬的。
她扫了一眼,看到那些同事陆陆续续来了,就忽然提高声音带着哭腔说:“三三,你原谅我好吗?”
我懵了,你苏小米这样一来,到底要唱哪一出?
有点莫名其妙,我没接话,把包包顺手放在办公桌上面,我就这样看着她,想看看她到底想干嘛。
然后,她在我的盯视里面,眼泪就好像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啦就滚下来了,她继续说:“三三,我知道我不该给明朗生孩子。我原本也没打算这事让你们知道,我原本打算把孩子好好养大,自己辛苦一点无所谓的。可是最近孩子病了,我在盛德上海分部那边项目又多,我没法了,才让明朗的妈妈帮我带一下孩子,谁知道她就把这事给说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里的同事,都认识她和我,一被她这样提高声音在嚷嚷,所有正忙着吃早餐的同事全围了过来。
之前遇到李雪梅来拉横幅,我的心还是很淡定的,所以我找到了拆招的法宝。
而现在,不得不承认,我的心乱了,乱成一团麻,面前的苏小米说什么做什么都好,在我的脑海里面都乱糟糟的成了浆糊。
大概是忌惮于我的身份,那些同事就这样静默地看着,不敢声张。
而我却恨不得自己能有魔法,把这个女人边走。
可是遗憾的是,我肯定没有魔法。
所以场景又被拉了回来,面前的苏小米把孩子放到了婴儿车上面让他做好,忽然伸出手来就拉住我的手,一个扑通就给我跪下了。
没错!
别怀疑我的眼神,她真的给我跪下了!
然后,她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干嘛的情况下,泪流成河的,断断续续的,可怜巴巴的,用哀求的语气说:“三三,我求求你,让明朗认他儿子好吗?过去你挖我墙角的事,我不会再提了。我现在要求不高,我只希望小志能有爸爸,求求你高抬贵手好吗?”
正在这时,围观的同事里面发出了微微的一片哗然,我觉得我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张了张嘴,我原本想说:“你这个女人装够了没有?”
但是想了想周围这些同事都看着,现在被苏小米抢占了先机,我不管说什么,似乎都显得不妥。
正抓狂,忽然黄思敏拨开人群,一看这阵势,她没问什么,直接一把拽着苏小米,就将她拽离了我,瞪大眼睛就骂她:“苏小米,上班时间,你没事过来我财务部这边闹什么?”
而苏小米,我现在真不确定她是真的神经病,还是装的神经病,她依然哭着,依然可怜巴巴的指了指那个婴儿车,抽泣着就说:“我就是想给我的儿子找回爸爸,这都有错吗?”
黄思敏才不吃她那套,但是依然循着她的示意看了看婴儿车上面的小小人儿,她才扫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有点复杂,却依然将我护着,盯着苏小米就说:“想给儿子找回爸爸,私底下方式很多,怎么就爱把地点挑在这里?分明就是想找茬,何必装得那么可怜?”
她说完,冲着那些围观的同事就说:“不想干了就继续在这里看八卦,想继续呆的,还是好好回去上班,有什么好看的。”
人被她轰散了之后,她掏出钥匙飞快地走过去打开了她办公室的门,盯着苏小米就说:“到我办公室里面谈。”
然而,苏小米岿然不动地站在那里,就跟被胶水粘住了动不得了一样,她依然哭得稀里哗啦地说:“黄思敏,我得罪你什么了,你非要帮着三三,让我儿子连个爸爸都不能认?”
黄思敏彻底无语了,依然推搡着她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到我办公室说。”
苏小米却像突然被鬼上身了一样,尖叫了一声说:“黄思敏,你干嘛掐我!”
原本迫于黄思敏都埋头下去干活的同事,因为苏小米这一声尖叫,有人微微抬起头来偷偷瞄了一眼,我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怂下去了。
我也提高声音就说:“够了!苏小米,你要带孩子去认爸爸,应该去找他爸爸,而不是找我。对于你这样知道我们结婚了还巴巴贴上来的女人,我不觉得你会需要那么可怜巴巴地来演戏博取同情。”
然后,我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淡淡地说:“喜欢八卦这件事的人,可以想象一下,哪天你们自己遭遇了一个绿茶婊,巴巴上门来喊你退位,想象一下你们什么心情,再确定要不要八卦我。”
说完,我推了苏小米一把,依然是高嗓门说:“真的为孩子好的话,别把孩子当你手段的工具,这样很恶心。”
可能是我的声音太大了,坐在婴儿车上面的小孩忽然哭了,一边哭还一边哗啦喊:“妈妈,妈妈。”
苏小米忽然俯身下来,伸手逗着小志,一边逗一边继续演:“小志不哭,爸爸娶了坏女人不要你了,妈妈还要你。”
然后,她在我和黄思敏的面面相觑里面,忽然掏出手机不知道拨了谁的号码,电话一接通,她就哭着说:“张叔叔,我在盛德财务部这边,我带了明朗的儿子过来了,可是她老婆不给儿子认爸爸,还恐吓说要打我。”
她挂了电话,黄思敏彻底怒了,一把拉起她,伸手就摔了一巴掌过去,直接骂:“你他妈的,我真的忍够了你这样的傻逼女人,你大爷的,到底你受的什么家教,才能这样信口雌黄!”
场面太混乱了,以致我无法正常思考,只能赶紧拉开怒火遮眼的黄思敏。
几个人僵持了一阵,张百岭这才急急忙忙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他扫了我们几个一眼,眼神凌厉地盯着我,狠狠剜了我一眼,最后干巴巴地说:“都到我办公室里面来。”
关上门之后,他提高声音喝了一声说:“闹什么闹?闹开了好看?”
这句话,他可能是对我们三个女人说的,但是他明明盯着我,那意思是指我在闹?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黄思敏就率先忍不住了,她指了指苏小米就说:“张叔叔,是她先闹的。”
张百岭却看都不看苏小米,而是转而盯着我说:“陈三三,你还嫌你闹得八卦不够多吗?”
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在这里,我们这三个人里面,他对我的偏见最大,更何况我现在没了孩子,他更不会给我半点让步,他也不会去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就会自动自觉认为,就是我陈三三的错,我就该被责备。
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当一个人不被别人待见和喜欢,她站着是错,她坐着是错,她喧哗是错,她安静是错,她上前是错,她退后是错,她往左往右都是错,她浑身上下全是错。
可是从来没有今天感觉的那么讽刺。
不想再在这个人面前卑躬屈膝,我抬起头用更凌厉的眼神回敬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看完整个过程,看到是我先闹的么?”
被我这样一呛,张百岭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本今天心情就不好,他的怒火的火苗就蹭蹭往上升了,怒气冲冲地瞪着我说:“不管是不是你先闹,你也得顾着我们张家的颜面!因为明朗娶了你这样的女人,我们张家受到了多少的嘲笑,你还嫌不够吗?”
在我跟他的对峙里面,我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苏小米,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特意的神色,然后她抱着的孩子不知道怎么了,哇哇大哭起来。
小孩子的哭声开始在这个空旷的办公室里面回响着,打破了僵持的一切。
张百岭转而冲苏小米说:“孩子哭成这样,哄哄,别给哭失声了。”
安抚完那边,他又转过来脸冲着我继续说:“怎么的?不甘心么?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滚出去!离婚协议书很快就能让人拟好给你送过去!”
大概是怕我冲动,会跟张百岭发生更大的冲突,黄思敏忽然上来拉我一把说:“陈三三,咱们先下去,咱们别较劲了。”
可是,我却飞快地甩开了黄思敏的手,而是更凌厉地盯着张百岭。
妈的!
我就不信他张百岭不明白我的孩子为什么失去!
于是,我一字一顿地说:“一个为了所谓的颜面,让自己的孙子胎死腹中的男人,压根就不算是男人,甚至比娘们都不如!”
我的话音刚落,张百岭忽然抬起手,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和着小孩子的哭闹声,似乎交织成一片找不到旋律的调子,听得让人心酸,而我被打得天旋地转,只觉得眼前发黑。
正在这里,门被急急匆匆地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