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平躺在床上,伸开四肢,瞪着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注视着明珏。这男孩三四岁的样子,又黑又瘦,模样却很英俊,聪明机灵。
苏嬷嬷说这孩子有些塞北口音,明珏听不出来,这孩子很会说话,多绕口的话都能说上来,她们说话,他一学就会。他话也很多,可若问他姓甚名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河面上,家中还有何人等等,他就一问三不答了。
她翻拣了包裹小男孩的粗布包袱,包袱很脏,上面有成片干涸的血迹,里面有一张保暖性很好的羊皮,除此没有任何信物,也没有只字片语。小男孩穿着破旧粗糙的皮裤皮袄,胸口掖着半个干馒头,身上也没有任何标记。
男孩看明珏就管她叫娘,她拒绝、恐吓、哀求,甚至打骂都没能让他改口。苏嬷嬷拿出看家本事,劝慰、威胁、哄骗,男孩根本不听,一点作用也没起到。
蓝竹很喜欢这孩子,要把他抱走,他杀死不从,痛哭嚎叫。最初他的生活起居都让明珏伺候,别要插手,就好象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这几天,跟这里的人熟络了,他才勉强接受苏嬷嬷和紫竹伺候他,别人碰他一下都不行。
他一来,就占了明珏那张舒服柔软的大床,明珏被挤到紫竹上夜的软榻上,而紫竹则被挤到了外厅,隔了一架屏风,搭了一扇木板勉强将就。
“我要怎么处理你呀?小冤家。”
“我是儿子,不是小冤家。”小男孩裹着明珏香喷喷的被子滚来滚去。
明珏长叹一声,来到外间,问苏嬷嬷几人,“怎么办?”
“收留他吧!要不能怎么样?”苏嬷嬷正慢条斯理给小男孩做衣服,看到明珏皱眉,笑着说:“你愿意叫你做娘,你就收下吧!当个小玩意儿养着。等你们有事都出去,让他跟我做伴,反正他也不闹人,有吃喝就行。”
小男孩机灵讨喜,到来第二天就用童真征服了苏嬷嬷。现在,苏嬷嬷不再阻止他管明珏叫娘,反而乐呵呵应承,除了明珏,别人都挺喜欢他。
“小鬼,出来。”明珏把小男孩提出来,扔到椅子上,“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小男孩啃着蛋糕摇头,渣沫弄得满头满脸,到处都是。
“你以后叫多多,多余的多,你记住自己是多余的,明白吗?”
“难听。”小男孩从椅子上滑下来,斜了明珏一眼,去讨好苏嬷嬷和紫竹了。
“就叫多多,好听。”苏嬷嬷把他揽到怀里,笑脸开花,跟见到亲孙子一样。
“好,我听嬷嬷的,我就叫多多,呵呵,央央、哮天、多多……”
明珏气哼一声,“记住,你叫多多,跟央央、哮天是一样的。”
多多扑过来抱住明珏的腿,扯着她的衣袖摇了几下,满脸讨好,“娘,我是你儿子,央央是鸟、哮天是狗,我娘是人,我是……”
“好了好了,你也是人,你跟它们不样,我求求你了,别摇我了。”
“这孩子可真精怪,难怪岳嫂子和蓝竹都想认他当儿子。”
有人上赶着要收他当儿子,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又哭又嚎。明珏不想给他当娘,可他比狗皮膏药还有粘度和韧劲,粘住就说什么也不放了。
明珏犹豫挣扎了三天,终于决定接下当娘的苦差事,没办法,既然当娘就要趁职。她屋里屋外转,要给多多收拾一间房,更看该添些什么用具。
她叫来常东兴,让他再外间用木板隔出一个小房间,去买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小桌子,两把小椅子,还要买一套铺盖和日常生活用具。
常东兴和岳嫂子的婚期订在明年二月初九,两人都在积极准备。明珏让常东兴去买收拾房间的东西,让岳嫂去买铺盖和日常用品。她把这件事交待给这两个人,就坐等收东西,至于他们怎么去办,她就不干涉了。
“你非岳嫂跟常东兴去,你看她羞的。”
“真不知道羞个什么劲,要是我……”
“要是娘就不羞,娘不羞、娘不羞……”多多捏着自己的脸,又蹦又跳。
明珏恶狠狠咬牙怒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废话把你卖了。”
多多开始来了,听到明珏发怒喊叫,就躲到墙角,可怜巴巴看着她,嚷急了就哭。短短三天就不一样了,她知道明珏在吓唬他,一点都不害怕。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废话就废话,该淘气照样淘气,根本不听她吼呵。
来这个时空三四个月了,她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也把自己当成十二三岁的少女了。这个时空的女孩就是成亲生子再早,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子也不能有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呀!她勉强接受这孩子,心里却对当娘万分排斥。
“你们说我那天早晨抽什么疯,这么早去钓鱼,拣了个饭桶回来。”
“你抽风你知道,嘿嘿……”多多看到明珏瞪眼,缩了缩脖子,咧着嘴讨好说:“娘,吃水蒸蛋不抽疯,吃水蒸蛋不倒霉,嬷嬷,做两碗水蒸蛋。”
“你跟嬷嬷说说,为什么吃水蒸蛋不抽疯、不倒霉。”
多多乐颠颠跑到厨房拿出个鸡蛋,扔到地上,鸡蛋碎了,他拍巴掌大笑,“蛋碎了,玩蛋了,不倒霉了,哈哈……娘不倒霉了。”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多多看了明珏一眼,笑得小脸开花,烦得明珏无奈叹气。
“那你告诉嬷嬷为什么做两碗水蒸蛋。”
“我抽疯,我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