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家多好啊!房子再大一点,能打两张床,或者有两间小屋,那就理想了。她对家充满了向往,可这里只有一张床,怎么睡啊?只能坐一夜了。
这时已是半夜三更。她虽然惊魂未定,却又累又乏,真想倒头就睡。可这是别人的床,怎么能说睡就睡呢?
老黄来敲门了。她去开了门,退坐在床沿上,垂着头,尴尬得手足无措。“今晚,多亏了你。”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红着脸说。
老黄说:“没什么。你上床睡吧,我睡地上。”说着,弯腰从床底下抽出一条破席子,往地上一铺,就铺到了床前。她没地方站了,只得提脚上床。
可是这时候,她又内急起来。平时,她有个小马桶,这里肯定没有。男人谁还用这东西?到厕所里去又很远,而且是泥路,黑灯瞎火的,外面又风狂雨暴。怎么去上啊?恼死了,怎么好意思跟他说?可是不说,总不能尿在裤子上吧。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要上厕所。”她象女儿对父亲一样,娇羞地说。
老黄一愣,乌着脸说:“大便,还是小便?”
“小便。”
“小便,就小在面盆里好了。”老黄说着,从桌子底下拿了一个铝质面盆给她。
“这怎么小啊?”她跺着脚说,“你平时,不用痰盂的?”
老黄嘿地一笑:“现在哪个男人还用痰盂?笑话。你看见没有?这里,许多人大便都随地大的,不要说小便了。”
“你也这样吗?”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眉头皱紧了。
“我不会,”老黄说,“我就是半夜三更,也拿了打火机,到厕所去大的。”
“这就好。”她往他眼睛里看了一眼。
老黄倒有些慌了,讷讷地说:“你有痰盂吗?”她点点头。老黄就默默地套上雨衣,转身开门,冲了出去。望着他消失在风雨中的身影,她心里暖乎乎的。这种男人有什么不好?而那个姓朱的有这么好吗?屁,他只晓得骗,只晓得戳,只晓得逃跑和抵赖。这个骗子,流氓,无赖,真是气死我了。
一会儿,老黄奔跑进来,拿来了她的痰盂。敲开门,伸手放进门里,又带上门说:“快小吧。”她关了门,坐上去,刷刷地小起来,声音跟她心情一样流畅。
老黄又敲门,从门外伸进一只手,拎出去痰盂倒了,冲干净放在门外,才进了门。
“你,真好。”她站在床前,眯眼望着他说,“今晚,真是,麻烦你了。”
老黄说:“睡吧,嫌我被子脏,就换你的。”说着,帮她解开被包,抽出一条被子,将自己的盖被放到地上,把她的被子轻轻盖到孩子身上,“轻点,别吵醒她。”
她不好意当着他的面脱裤子,又不习惯穿着裤子睡,尴尬地僵在那里,不动。
老黄好象看懂了她的心思,啪地拉了灯,躺到地上睡了。她这才在黑暗里脱了裤子,上床爬到女儿的里面,睡下来。
还有这种男人?想得这样周到,象钻到人家肚子里一样,我想什么,他都知道。她睁着眼睛,听着外面一阵紧似一阵的风雨声,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睡不着了。跟了这样的人,倒是一种幸福。起码生活不用担忧了。现在你身上只剩1267元钱了,再不想法挣钱,一两个月下来,就弹尽粮绝了。
弹尽粮绝!你懂吗?你怎么去挣钱?还去卖?不,宁愿死也不卖了。被抓到怎么办?那就是生不如死啊。他这修理铺,不知道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两三千元总该有吧?那一家人的生活就没问题了。
可他这么好,老婆为什么要跟人私奔呢?难道是他老婆不好?要搞搞清楚,不能轻率做决定。想到这里,她软下来的心肠又硬起来。
奇怪,这个老黄,好象不大懂男女之事的,怎么对我一点反映也没有?她担心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连小动作也没有一个,不象个男人似的。很安全,象在自己的屋里一样,她心头踏实了。可也太踏实了吧?两个男女睡在一个小屋子里,一点反映也没有,这正常吗?连心跳都跟平常一样。不象那个姓朱的,一见面就如急猴馋猫。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不爱我?你看,女人怪不怪?刚才,你总是害怕他会做出什么让人难为情的事情来,提心吊胆的,甚至还不敢来。现在,他没有反映,你又倒过来怀疑他,心里不踏实了。
跟朱晓明截然相反,老黄又是一个极端,她又遇到了一个新问题,他关心你,追求你,却又是那样的风平浪静,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你说呢?她忽然心生灵感,姓朱的不就是这狂风暴雨吗?无情地撕裂了你的房子,糟蹋了你的东西,却又不承认,不负责,就走就走,消失得无影无踪。对对,太象了,只是台风是天灾,姓朱的是人祸。而老黄这种如台风过后一般的宁静,应该是好事,这才是正常的,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一觉睡到大天亮。苏小玉从床上坐起来,看见桌上放着两根油条,两个煎饼,旁边顿着一只热水瓶。
“妈妈,我要起来。”女儿也醒了。她先自己穿衣服起床,再给女儿穿着打扮。完了,老黄走进来说:“这油条煎饼,都是热的,豆腐浆在热水瓶里,快吃吧。”
“谢谢叔叔。”她感激地对女儿说,“快说,谢谢叔叔。”女儿看着老黄,忽闪着眼睛,不肯说。她说:“这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
就倒了豆腐浆与女儿吃起来。见老黄站在一旁,笑咪咪地看着他们吃,说:“你吃了没有?”老黄说:“你们先吃吧。”她说:“哎呀,你这样客气,我们就不好意思了。”深情地乜了他一眼,让他一起吃。
吃完,她带了女儿去看自己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