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里一个很少被人提起的原因:印刷术的故乡在德国,在北欧,图书的价格异常地便宜,《圣经》也不再是教士专有的神秘手抄本,它变成了人尽皆知的拉丁文本的枕边书。以前,普通人阅读《圣经》是违反教会法律的行为,然而,现在所有人都有权力阅读它了。他们逐渐发觉,那些教士给他们讲述的内容与《圣经》中的提到的事物存在着大量不同之处。于是,这开始引起了人们的怀疑。人们开始提出质疑,如果问题出现后,得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就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公正地阐明真理
首先,发动战争的是北方的人文主义者,他们先是对僧侣公开发起挑战。其实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一直对教皇怀有崇高的敬意,不敢将矛头直接指向这位最具威严的人物。至于那些懒散不求上进的僧侣们,那些舒适地潜伏在极其奢侈的修道院高墙以外的寄生虫们,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低级的对象了。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发动这场战争的领袖竟然是基督教忠实的儿子。他叫杰拉德·杰拉德佐,但是人们经常称呼他为“饥渴的”埃拉斯穆斯。他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生于荷兰的罗特丹姆。他在德文特的一所拉丁语学校学习,好兄弟托马斯就是在这所学校毕业的。埃拉斯穆斯后来做了教士,并且在一座修道院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他游遍了欧洲各地,把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写成书。当埃拉斯穆斯开始成为一名畅销书作家(今天叫做社论作家)的生涯时,全世界的人都被一本叫做《一个无名小辈的来信》的书中诙谐幽默的匿名书信逗乐了,这些书信把生活在中世纪晚期的僧侣中普遍存在的愚蠢与自负的劣行全部暴露出来,书信采用的是一种夹杂着德语和拉丁语的打油诗形式,有些地方与现代的五行打油诗类似。埃拉斯穆斯是一位知识渊博并且说话严谨的学者,熟练掌握拉丁语和希腊语。他起初修订了《新约圣经》中的希腊原文,再译成拉丁文,于是,我们就可以看到一本可靠的拉丁文版的《新约圣经》。但是,与古罗马的诗人贺拉斯一样,他也坚信无论是什么都不能阻止我们公正地乐观地阐明真理。
公元1500年,埃拉斯穆斯前往英国拜访托马斯·摩尔爵士,在英国逗留的短短几个星期中,他写了一本非常有趣的书——《愚人的赞美》。在书中,他攻击了僧侣和他们那群无知的追随者们,并且语言上充分采用世界上最利害的武器——幽默,这本小册子是16世纪风靡一时的畅销书,并且流传到世界各地,几乎有世界上所有语言的译本。它的成功使得人们越来越关注埃拉斯穆斯写的其他关于宣传宗教改革的书,他要求教会停止滥用私权,并且呼吁其他人文主义者与他一起并肩作战,共同完成复兴基督信仰的伟大任务。
但是,这些完美的计划并没有结出果实。埃拉斯穆斯采用的方式非常理性,太过宽容,无法赢得教会敌人的心。他们期待着有一位更强悍、更勇猛的人担当他们的领袖。
伟大的马丁·路德
终于,这位伟大的领袖出现了,他的名字叫做马丁·路德。
路德出身在一个北日尔曼的农民家庭里,拥有超凡的智慧和令人佩服的勇气。他曾经在奥古斯丁宗教团做修士,后来变成了宗教团的重要人物。后来,他任职维滕堡神学院的大学教授,为那些不求上进的农家孩子讲述《圣经》中的道理。在此期间,路德利用自己大量的空闲时间研究《旧约圣经》和《新约圣经》的原文。不久之后他发现,教皇和主教们的言论与基督教的训示,有着明显的差别。
1511年,路德出差来到了罗马。当时,波吉亚家族的亚历山大六世去世了,他是一位曾经为了自己孩子的利益不牺一切代价聚敛大量财富的教皇。继承他的教皇位子的是朱利叶斯二世,这个人的思想品行得到了当时人们的认可,但是他却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了战争和兴修土木上。他的虔诚并没有给清醒的日尔曼神学家留下任何好印象,这令路德非常失望,于是他返回了维滕堡。但是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至于宏伟的圣彼得大教堂的完美建筑计划,是教皇朱利叶斯在临终前托付给他圣洁的继任者的艰巨任务。可惜的是,这一工程刚一开工就需要维修了。1513年继任朱利叶斯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刚一上台,教廷就濒临破产。于是他不得不恢复了一项传统的做法,以便筹到急需的现金。他开始售卖“赎罪券”。“赎罪券”就是一张以兑换现金的羊皮纸,答应缩短罪人本应该服刊的时间。根据中世纪晚期的教义的内容,这种做法绝对是合理合法的。既然教会有足够的权力赦免罪人们的罪行,那么他们当然也有足够的权力为人们祈祷,缩短灵魂在阴暗的炼狱里免除罪恶的时间。但是不幸的是,这些赎罪券只有用现金购买,不过,这确实能为他们提供一条增加收入的简单途径,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再加上,即使是最穷困的人也有机会免费领取赎罪券。
1517年,萨克森地区的赎罪券销售权全部移交给一个多明我会僧侣的手上,他们名字叫做约翰·特兹尔,约翰兄弟是一位对强买强卖感兴趣的推销员,但是,他聚敛钱财的心情有点急迫,他的商业手段激怒了日尔曼的虔诚信徒们。但是,路德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在一气之下,他做出了一件鲁莽的事情。1517年10月31日,路德造访萨克森宫廷教堂,把自己写好的95条宣言(或者被称为论点)张贴在教堂的大门上,用严肃的语气抨击销售赎罪券的恶行,这些宣言是用拉丁文写的,普通的老百姓读不懂。路德压根就不是一个革命者,并且无心挑起骚乱,他只是反对赎罪券制度,并且希望同事们能够理解他。这原本是神职人员和教授界人士的家庭内部纠纷,路德并不想使世俗对教会产生任何的偏见。
但是不幸的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全世界开始对宗教事务的兴趣倍增。如果想理性地讨论宗教问题而不引起思想骚动,是根本不可能的。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全欧洲人都在讨论这95条宣言,每一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立场,支持或是反对路德。每一个普通的神学人员都要发表自己的观点。教廷为此感到非常震惊,立刻下令召集这位维滕堡的神学教授来到罗马,解释他的观点和行为。路德灵机一动,想起了胡斯被处以火刑的深刻教训,所以拒绝邀请。后来,罗马教会开除了他的教籍,他便在追随者的面前,焚毁了教皇的敕令。从这一刻开始,路德和教皇间就没有和平可谈了。尽管我不希望看到路德成为了反对罗马教会基督徒领袖。当时,有很多像乌利奇·冯·胡顿这样的深爱德国的人前去保护他,维滕堡、厄尔福特以及莱比锡大学的学生们也宣称,如果教皇拘禁路德,他们会奋不顾身地保护他。教皇向那些斗志激昂的青年人保证,只要路德不离开萨克森的领地,他绝对不会使他受到迫害。
这一系列的事件都发生在1520年。那时,查理五世刚刚20岁,身为半个世界的主宰者,他不得不维持与教皇间的良好关系。他下令要在莱茵河畔的沃尔姆斯召开宗教大会,同时让路德也出席会议,并且把自己的异常的行为作出合理的解释。路德在当时已经成为了日尔曼的民族英雄,他慨然赴会。会议上,路德拒绝收回曾经说过和写过的任何一句话,他的良心只服从上帝,无论是死是活,他都小心谨慎地凭良心行事。
经过人们深入的讨论,沃尔姆斯会议宣布路德是一个罪人,他违反了上帝和人民的意愿,并且禁止任何一个德国人收留他,为他提供生存条件,还禁止人们阅读他写的一切异端书籍,一个字都不能读。但是,路德并没有因为这个结果而被击垮,相反,他们安全,因为,在大部分德国北方人民的眼中,沃尔姆斯的敕令是一个非常不公正的、并且足以激起民愤的文件,应该被世人唾弃。为了更好地保护路德,他被藏在维滕堡的一座城堡里。在那里,他更加藐视教廷的权威了,并且把《旧约圣经》和《新约圣经》翻译成德语,让更多的人有机会阅读学习上帝的话。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宗教改革就不可能再是一个简单的关于信仰和宗教的一些事情了。那些憎恨宏伟的现代大教堂的人趁这个动荡的时期,摧毁了那些教堂建筑,理由很简单,是他们不能理解。贫困的骑士们为了弥补自己的损失,强行霸占原本属于修道院的土地。对社会耿耿于怀的王公贵族趁皇帝不在,扩张自己的势力。饱受饥荒的农民在发神经的煽动家的带领下,趁着混乱的时局,袭击了领主的城堡,以过去十字军的激情,疯狂地劫掠、谋杀、焚毁。
一场浩瀚的骚乱犹如暴风一样席卷了整个帝国。一些王公贵族改革新教,变成了新教徒(就是路德口中的“抗议者”),他们对辖区内的天主教属民进行了严酷的迫害。另一些王公依然是天主教忠实的仆人,努力摧毁新教徒。1526年,斯贝雅会议想要解决人们的宗教信仰问题,会议宣布了一条法令,即“臣民必须信奉领主所属的派别”,这条法令一推出,德国就变成了一盘散沙,无数信仰不同的小公国、小侯国互相排斥,彼此征讨,严重阻碍了德国政治方面的正常发展数百年之久。
1546年 2月,路德去世了。他的遗体被安葬在29年前他呼呈反对销售赎罪券的那间教堂里。在不到30年的时间里,文艺复兴时期的对宗教的冷漠、追求幽默与和谐的世界,已经完全被宗教改革时期的讨论声、争吵声、谩骂声、辩论声取代了。过去的很多年,一直由教皇统治的精神世界一下子灰飞烟灭了,整个西欧再次变成屠杀和血腥的角斗场。天主教徒和新教徒为了使自已的神学教义发扬光大,在那里展开了大规模的厮杀。但是,在我们现代人眼中,这些神学教义是那么的深奥,简直就像伊特拉斯坎人给我们留下的神秘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