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京畿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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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这姑娘虽说疲惫,可被两个岁数相当的陌生女子连脱带扒的弄了个赤裸裸,心理上总是难以接受的,所以尽管身体虚弱,可也没少让苏小雨她们费劲。

消完毒,喷完药水儿,苏小雨给姑娘换上一身新衣裳,让荣姐儿带着上到地面儿去。

在地面儿的厨房里,荣姐惊讶万分地看着那姑娘一口气连喝下三大碗小米儿粥,又狼吞虎咽地吃了五个香喷喷流油的大肉包子。这人要是一吃饱了,各种精气神儿可就都回来了。吃饱喝足的姑娘这才说了打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姐姐,谢谢您!我还有事,我得出城进山去。”

荣姐儿怜爱地替姑娘撩了下散落在前额的乱发,道“妹妹啊,不是姐姐不放你出去,实在是姐姐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妹妹,能跟姐姐说说你是做什么的吗?为啥那些汉奸特务要跟着你啊?别怕别担心,这大院儿里所有穿日本军装的都是咱自己人。”荣姐故意把自己人三个字咬得很重。

果然,小姑娘戒备的眼神慢慢轻松下来。姐妹拉着手坐下来,小姑娘开始给荣姐儿讲自己的经历……

这小姑娘叫于小鱼,从前是燕京大学的学生。七七卢沟桥抗战爆发时,北平各大高校纷纷组织了自己的民间团体,前往卢沟桥慰问抗日将士们。小姑娘所在的民间组织有个响亮的称号,叫做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

曾经担任全国民先队总队长,被队员们称为“铁鹰大队长”的李昌,九旬高龄接受采访时说:“民先队是‘一二·九’运动的产物,又是‘一二·九’运动的延续和高潮,它仅存在了不到三年,却为抗战做了大量贡献、输送了大量人才。”于小鱼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是民先队的文艺积极分子。小鱼姑娘跟自己的队友们经常到前线阵地去为中国军队鼓劲助威,还组织表演了很多抗日的舞台剧。她担任主演的独幕话剧《放下你的鞭子》曾经轰动大江南北……

日寇侵占北平后,部分民先队离开了城市,到山区去参加了抗日游击队,还有一部分民先队员则留下来继续跟鬼子周旋。

于小鱼坚决要求留了下来,

沦陷后的北平,被鬼子严格控制着,从经济、政治和文化上对人们进行残酷统治。不仅一切进步书刊都被禁止,甚至连穿衣打扮也受到莫须有的压制。大姑娘小媳妇如果穿了浅色儿的鞋子跟红色儿的袜套(这曾是1937年夏天最时髦的打扮儿),也会被日寇以“践踏大日本帝国国旗”的罪名逮起来。学生们意识到,必须唤醒民众抗日,不能眼睁睁地瞅着这个世道这么被小日本给糟践了。于小鱼她们几个留下的女生白天在校园里宣传抗日,晚上,趁夜色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张贴抗日标语,一时间,北平的大小胡同都被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抗日标语,搅得日本鬼子寝食难安。

日本鬼子加紧了对抗日爱国人士的镇压,于小鱼的处境非常危险,身边的民先队友一个一个被日本宪兵抓去或者枪杀,自己在校园里已经发现宿舍周围出现了不三不四的人,于小鱼决定出城上山找队伍,当她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并且把尚未张贴完的标语烧掉时,宿舍门口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同学们跟舍监大姐在用这种方式给她报警,事不宜迟,于小鱼打开后窗户,不管不顾地就跳了出去……

忍着跳窗户时被挂钩挂破皮肉的剧痛,小鱼姑娘一路小跑来到了一亩园附近。

于是,就发生了荣姐儿在大路上遇到的那一幕。

当务之急,是把小鱼姑娘给送出去。

只要能送到睡佛庙,就能通过那里的僧人找到小鱼的组织。可从一亩园儿到睡佛庙这一路上,日本人设置的关卡不下十几个,要是不会点儿日本话,还真不好说。眼下,侯先生是指望不上了,孙铭在上一次的伏击战中“被俘”后也没了下文,团队里会日本话的只有乌鸦跟米可,其他团队成员中除了那些东北军外,还都没有语言上的这个本事。

荣姐儿估摸着,小鱼姑娘一准儿是上了日本人的黑名单了,保不齐连相片都上了通缉令,满大街张贴了。这要是放小丫头自己出城,走不多远就会落入虎口,这种不贴谱的事,一亩园儿的人万万做不到。

咋整呢?

荣姐儿思前想后,忽然冷不丁瞅见了正蹲在地道口抽烟的漠然,眼珠一转,嘿!有了!

这招儿说起来有点缺德,可不这么办还真就没其他的辙。怎么呢?民间乡野有些旧习俗,阴婚就是其中一种。

说起这个阴婚来,各种说法都有,比较靠谱的说法是为死去的人找配偶。有的少男少女在定婚后,未等迎娶过门就因故双亡。老人们认为,如果不替他(她)们完婚,他(她)们的鬼魂就会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为他(她)们举行一个阴婚仪式,最后将他(她)们埋在一起,成为夫妻,并骨合葬,免得男、女两家的茔地里出现孤坟。

于是,小鱼跟漠然就这么地“被死亡”了,装在两副上好木料打做的黑漆棺材里,装上雇来的大车,据点儿里一干东北军军官披挂上阵,吹吹打打,连哭带嚎地赶着大车就上了路。

荣姐儿跟米可还有小飞小胖他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劝说小鱼跟漠然答应了这个方案,为了增加效果,吓跑日本人,特意请苏小雨大夫跟林林护士在漠然跟小鱼的脸上弄了好些恐怖的彩妆……

“太君,不是小的不让您看,俺们是怕您看见了会难受。”

装扮成赶大车的东北军齐连长点头哈腰地对一名正满脸狐疑绕着装有棺材的大车转圈圈的日本中尉说。

日本中尉身边有个穿黑府绸褂儿的白胖子,一看就是一汉奸,还是个懂日本话的汉奸。

白胖子跟在鬼子中尉身边,一边儿使手捂着被冻得通红的肥耳朵,一边儿讨好地给鬼子当翻译。

鬼子中尉歪着脑袋,颇为不理解的问“‘因混’何ですか?”

白胖子挠了挠头皮,翻翻白眼儿看看天,心说这个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翻。白胖子眨巴眨巴眼睛,马上又堆起满脸的笑容“太君,阴婚就是两个死人成家,男人和女人死了以后结婚地干活。”

日本中尉眼镜一亮“何ですか?打开地!快快地!”

棺里棺外的人一听说日本鬼子要开棺,顿时紧张起来。跟在车边儿上的十几位假乡亲哭得就更厉害了。

齐连长慌忙把白胖子拉到一边儿“长官,可开不得啊!这里边躺着的这二位得的可是麻疯啊!尸首是昨儿起出来的,光是白灰就用了两麻袋啊!不信的话,哦,这儿有俺们那儿边宪兵队村上太君给开的证明。”

这边儿齐连长还在跟胖翻译商量,那边儿,鬼子中尉已经招呼哨卡里的几个鬼子兵来掀棺材盖了。

正当鬼子们跳上大车,准备去掀盖儿时,胖翻译手里挥着张小纸片儿跌跌撞撞来到鬼子中尉身边儿,跟鬼子中尉叽里咕噜地抢白了一通,鬼子中尉跟大车上的那几个鬼子的小眼睛猛地都瞪大了!

麻疯病可是个了不得的病,在老年间中国人的心目中,麻疯病就是瘟疫的代名词,得了麻疯就跟21世纪得了艾滋一样,人人惟恐躲避不及,绝没有人敢去碰麻疯病人。日本鬼子进入中国后,在云南某地曾经发现过一个麻疯病人组成的村寨,日本人当即下令枪傻了所有病人,并且用火焰喷射器将该村寨烧成火海……

而今听说棺材里躺着的竟然是得麻疯病死的,吓得所有鬼子立刻扔了手里的刺刀跟橇棍,嗷地一嗓子四散跑开,就好象那里边儿躺着的死人会掀开棺材盖儿走出来抓他们似的。

见鬼子都吓跑了,齐连长这才招呼大家准备接着往前走。就在这时,忽然听见耳边有拉枪栓的声音,职业军人出身的齐连长马上探手进怀去摸武器,其他那些个假老乡听到声音也纷纷跳离大车,探手入怀去摸家伙。

当日本鬼子中尉听说棺材里装着的是麻疯死人时,着实给吓到了。但又不大死心,于是,想招呼部下们搞个火力试探,看看棺材里到底是什么。

却没想到,原本围在大车边的那些个中国人忽然齐刷刷地亮出了家伙,12支大张机头的20响呈扇形向周围的日本兵扫射!突突突!只一轮齐射,这个哨卡里的18个鬼子连带鬼子的翻译官一起就成了糊涂鬼。

齐连长跟弟兄们收起武器,把鬼子的武器跟弹药装上另一辆大车,然后,索性扒了鬼子尸首上的军装给自己套上,又从哨卡的木杆儿上扯下小日本的狗皮膏药旗顺手盖在棺材上,赶着大车继续朝睡佛庙方向走。

一路上又遇到了不少卡子,都被糊弄了过去。齐连长用流利的日语跟每一个哨卡的鬼子沉痛宣布,他们是要送为大日本帝国玉碎的山本少佐夫妇去佛陀的寺院超度……

这样,除了第一个哨卡遇到点儿小麻烦外,其他卡子的鬼子都相信了齐连长临时现编的这套瞎话,不但不检查,反而无一例外的列队向大日本帝国的“英雄”致敬,并且派出小组一站一站接力似的护送大车队到达了睡佛庙附近。“送别”了护送的小军小队后,齐连长等马上把大车上的棺材卸下来,抬进了寺院里。

寺里的僧人早就得着飞鸽传的信儿,棺材一进院儿立刻关上了山门。

棺材盖儿被打开了。

漠然呆的那口里边啥动静都没有,漠然仰面朝天躺着,脸上满是花花绿绿的脓包跟腐烂的伤口,乍一看真能把人吓倒下。其实,这都是苏小雨医生的高招儿。开盖时,漠然跟里边睡的正香呢。

于小鱼躺着的那口棺材打开后,大伙惊诧地看到,小鱼一边儿陶醉地扭动着身体一边儿嘴里还哼唧着什么,那表情出现在一张长满烂疮跟脓包的脸上,可真是一件恐怖之极的事情。

大家纷纷扭头干呕起来……

为了哄小于进棺材躺着,荣姐儿可真是牺牲了自己的全部爱好。把自己的爱碰4“送”给了小于,又把牛鼻子老道藏品里的一副带有三D微型录影机的宽边儿大眼镜给小于带上,小飞别出心裁地还在棺材盖儿的内侧里画了无数个卡通人物的形象……哎呀这通忙活,总算让大家闺秀勉为其难地睡进了棺材……

前来接应于小鱼同学的八路军武工队长仍是上次见过面的杨舒亮队长,双方简单交接后,于小鱼恋恋不舍地告别了爱碰4跟3D大眼镜,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杨队长他们走了。从此,北平城里少了个表面文静的大学生,而冀东军分区的根据地那儿则多了那么一位能歌善舞活泼开朗的女八路……

漠然呢,被活动在这一带的****行动大队接走。

原以为漠然一去就没了下文,谁想到,没过半年,漠然又回来了。

转眼儿到了1941年的夏天。

北平的夏天可真不是人类能挨的。

穿越过来前,不少人都读过老舍先生的那篇课文《烈日暴雨下》,那篇课文儿里就把老北平的盛夏酷暑描述的淋漓尽致。21世纪时,地球温室效应增强,全球变暖加剧,北京的盛夏真是让人欲哭无泪!穿越回20世纪初的北平后,感觉上,这个时代的盛夏跟后世的盛夏差别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