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善的府宅,皇城前洛水河对岸,紧邻着星津桥的尚善坊,尚善坊本不叫这个名字,乃是高宗次宅给尚善的时候,御笔亲书将里坊名字改成了“尚善坊”,这份荣耀足可彰显尚善在朝堂上无可比拟的声威。
“尚善坊”当中并非仅有尚府一家,坊中除了尚府外,还有其他三座府宅,四座府宅均是朝中宰相的府邸,所以尚善坊又被民间百姓称为“宰相坊”。
尚府位于尚善坊西北角,虽然尚善为人清廉并不讲究排场,但尚府乃是当年坤高宗亲自命人建造,自然建的颇具规模,府内亭台楼阁前庭后院皆是当世建筑大家所建,可谓雕梁画栋别有风韵。
尚善原配夫人已经过世,府邸中的大部分事务都是由尚善一位小妾负责,小妾虽然得到掌握府邸的权利,但却始终没有被尚善扶正,始终以妾室身份打理府邸,这倒是与其他朝臣“三妻四妾”有所不同。
崔琦和裴峰下朝之后,便跟着尚善来到尚府,反正两人一直用度都是李腾隆提供,倒也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需要收拾,只是离开前去了趟东宫,向李腾隆以及东公众人搞了个别。
尚府中,尚善那名小妾忙碌地指挥着下人:“快点,你们几个都快点,来人可是陛下钦点的武状元和子爵,都给我把眼睛放亮点,平时的那点小聪明都收起来,若是让我知道哪个敢对客人不敬,到时候不用相爷开口,我也会把他扫地出门的。”
妇人虽说是身为小妾,但年纪却已经不小,由于尚善一直没有续弦,所以这妇人的一切用度倒也是比照夫人的待遇,府里下人也都是以夫人礼数伺候,这些倒也算是尚善心中默许。
下人们,在妇人指挥下忙碌着,没多久府外一个小厮便慌慌张张跑进来,对那妇人焦急地说:“夫人,相爷已经领着状元郎来了,人现在就在府外呢,大少爷和相爷都在前面陪着呢。”
妇人闻言面色一惊,但很快又恢复那份典雅端庄,摆摆手让愣住的众人继续干活,而她则让小厮带路向前厅赶去。
崔琦和裴峰在尚善父子带领下,进入尚府前院客厅分宾主落座后,尚善首先开口对裴峰说:“状元郎真乃英雄出少年,如今又被陛下封为子爵,可谓前途不可限量,辅奕,你身为金吾卫统领,以后倒是要多指点指点状元郎。”
裴峰站起来向尚善躬身行礼说:“尚国老不用叫俺‘状元郎’,直接叫俺‘裴峰’或者‘峰子’就好,尚大哥有空你带领手下人,跟俺们打一场吧?也让俺看看金吾卫的实力?”
听到裴峰直来直去有啥说啥,尚善颇为满意地笑着点点头,连向来冷脸待人的尚辅奕,冰冷的脸上也露出友好之色对裴峰说:“好,既然峰子你说了,那找个机会,咱们两个营倒是真的要切磋切磋。”
看到自己向来孤高、不善与人交流的儿子都露出友好之色,尚善感到非常高兴,大笑着开口说:“哈哈,好,好,既然裴峰你如此豪爽,那老夫倒是托大称呼你‘峰子’,在府中你也不用称呼我‘尚国老’,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尚伯父吧。”
经过这么一交流,崔琦和裴峰与尚善父子很快就熟络了,大家交流起来也没有太多顾忌,很快崔琦也加入进去,自然而然他的身份早已被尚善所知,尚辅奕听尚善道出崔琦的身份,倒是颇感到意外。
尚善看着崔琦叹息着说:“哎,当年你父亲崔寅,与老夫倒也算是忘年交,虽然我们之间相差十多岁,但倒也是相互视对方为挚友,只是没想到你父亲当年会做出那等事情,结果导致你们家破人亡,当真是可悲可叹啊。”
听到尚善这么说,崔琦不禁也有伤感,稳住心神后开口问尚善:“尚伯父,不知你可知当年我父亲与什么人一同入宫盗取传国玉玺?后来杀上我们家的又是什么人?还有那个带走我父亲的女子是什么来历呢?”
面对崔琦的问题尚善颇有些歉意地说:“少聪,当年和你父亲一同进宫盗取传国玉玺的,是道门第一大宗道德宗的人,至于后来杀上你们家的是什么人,以及那个带走你父亲的女子,陛下曾派人查过,我也暗中派人查过,但始终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听尚善提到当年入宫盗取传国玉玺有“道德宗”的人参与,这让崔琦感到有些不解,因为道德宗乃是道门第一大派,自愈是道家“太上道德天尊”的嫡系传人,虽不为真正百家中的道家所认可,但确实是宗派中无可争议的正派第一宗门。
崔琦低头思索的时候,尚辅奕却突然开口说:“少聪,那个带着你父亲离开的女子,我可能有一些线索。”
“什么?”闻言崔琦、裴峰、尚善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惊呼起来,三人齐齐看向尚辅奕。
看到三人如此表现,尚辅奕倒也没有再隐瞒,将他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父亲,您应该还记得,孩儿初入金吾卫的时候,曾有一次回来说,在北市遇到个很眼熟的人吗?”
尚善思索片刻点点头,看到尚善点头尚辅奕又接着说:“那时候您警告孩儿不要去追查,但孩儿那时候年少气盛,还是暗中去追查了那个人,追踪那人到一间破屋,隐约听到屋里传来谈话声,当时孩儿听那声音很熟悉,于是就悄悄靠过去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谁知道刚走到屋外就被人击晕。”
“昏迷中,孩儿听到一个女子问要不要将孩儿杀掉,然后那个熟悉的声音说,孩儿是他一个故人的儿子,念及旧情还是不要杀了,之后那人还把我抱进屋子里去,后来两人就离开了,带孩儿醒来的时候,对屋子进行了仔细查看,最后在屋子窗台上找到了这个。”
说着尚辅奕从袖子里摸出一节断了的发簪,看到发簪尚善微微皱起眉头,显然是认出发簪来历,崔琦则激动上前接过发簪仔细打量起来。从刚才尚辅奕所说,崔琦已经猜出,那个人极有可能是自己父亲,所以他迫切想要从发赞上找到线索。
可是崔琦看了许久没有任何线索,只是感觉发簪材质很独特,通体乌黑摸在手中很圆滑,而两头断口却又透出丝丝寒意,这让崔琦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发簪究竟是什么人的,又预示着什么?
而尚善似乎看出些什么,张嘴想要对崔琦说什么,就在这时却听到厅外传来响动声,不久就听外面有人传报:“奴家上官氏,前来给相爷请安。”
尚善摆摆手让崔琦把发簪收起来,然后方才开口对外面道:“行了,进来吧。”
得到尚善准许,一个身穿官宦服饰的妇人,带领一众随从缓步从厅外走进来,先欠身向尚善行了礼,又向尚辅奕行了礼,最后向崔琦和裴峰二人行礼,至始至终可谓礼数周全毫不做作。
行礼完毕妇人面带微笑低眉对尚善说:“相爷,两位贵人的住处奴家已经安排妥当,不知两位贵人可有物品需要先行送过去吗?”
已经被妇人一套礼节搞得有些发懵地裴峰,闻言赶紧开口说:“俺们没有什么东西呢。”
见到裴峰抢先开口,那妇人依然微笑着低眉对尚善说:“既然如此,奴家已经命人备下饭食,请相爷、大公子和两位贵人去饭厅吧?”
听到妇人这么说,尚善却并不开口应承,崔琦和裴峰身为客人不知该说什么,尚辅奕眉头紧锁也并不开口,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最终尚善思付良久开口说:“行了,宛若,你入府也有不少年头了吧?这些年倒是某亏待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了这府宅倒也费心费力,今日当着辅奕和两位客人已经府中下人的面,我尚善正式扶你为平妻,以后你也不用在这般自贬身价了。”
尚善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都没有想到尚善竟然在这个时候将做了这么多年小妾的“上官婉若”扶为“平妻”,虽然并不是正室夫人,但平妻和小妾的地位绝不可同日而语。
听到这些话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厅内厅外那些府中下人,在一个老管家带领下,下人们纷纷进来跪下向尚善以及上官婉若叩头道:“恭喜相爷,恭喜上官夫人。”
听到下人们真正喊自己一声“夫人”,上官婉若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转而便是喜极而泣跪伏在地上向尚善叩头道:“奴家,上官婉若,叩谢夫君垂怜,奴家定然不负夫君所望,继续兢兢业业将府中打理妥当。”
到了此时,崔琦也拉着裴峰站起来,抱拳向尚善和上官夫人贺喜,倒是尚辅奕始终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众人准备去宴厅吃饭的时候,尚辅奕终于站起来对尚善说:“父亲,您,您,这么做,那,那后院……”
没等尚辅奕把话说完,尚善却摆摆手止住他说:“辅奕,此事就此决定吧,随为父来,莫要怠慢了峰子和少聪。”尚善已经发话,尚辅奕虽脸上露出不忿之色,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快步跟上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