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明星稀,月光下一男一女相视而立,月光映射下男子眉头紧锁欲言又止,而女子则始终低着头似乎不想让男子看到自己的面容,月华洒下让夜显得更加静谧,就像是连天地也安眠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男子终于首先开口对女子说:“你真的决定了吗?其实你不用再回去,你大可以随那个憨子去北疆,在北疆你和云诺一文一武也可以尽情施展你的才华,何必要趟这汪浑水呢?”
女子闻言身体一震微微后退两步,止住身体将流下的泪水用气劲抹去,强作镇定地抬起头笑着对男子说:“呵呵,你让我去北疆?我现在这个样子裴峰还能接受我吗?再说,我的才华不该埋没在那个蛮夷之地,应该彰显在这华夏大地上。”
男子叹息一声想要说话,却被女子给打断,女子目光锐利坚定看着男子说:“难道你不是为了权势而留在这里吗?对你而言,你的实力完全足以横扫四方,那你为何还要执意留在这呢?为何这天下只能是你们男人的?难道我们女人就不能去手握大权,执掌六合吗?”
“你想要执掌六合?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要背叛女皇帝呢?你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了你最不该背叛的人,那个时候你这手握大权、执掌天下的野心哪里去了?慕容心儿,何必要逼着自己去做那些呢?其实你可以有个完满的结局,如果你坚持下去终将难以善终,难道你真的想将一生全都花费在权位上?”
男子的仿佛重锤般直击女子内心,女子再次身形一震微微跄踉两步,稳住身体继续坚持镇定说:“崔少聪,你不用在这里多说,今日我既然如此选择,我慕容心儿就不会后悔,我就是要让天下男子看看,我这女儿身也能够执掌六合。”
这一男一女便是崔琦和慕容心儿,在那夜尚易与“一池三山”达成协议后,在尚易不顾情面的威逼下,慕容心儿与次日重回深宫,并且很快就得到了坤中宗的重用,并且册封其为“昭容”,重新专掌起草诏令。
由于坤中宗对慕容心儿早有觊觎之心,如今慕容心儿重回深宫自然是高兴不已,可以说给予慕容心儿绝对信任和权势,使得慕容心儿自背叛女皇帝之后,又重新得到了当年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地位。
对于慕容心儿重回深宫,并且得到坤中宗的宠信和极大权势,朝中不少大臣都对此颇有非议,身为黄门侍郎的宋谦更是愤恨之下直接上书怒斥,在朝堂上当庭顶撞坤中宗,结果才被招回来不久的宋谦,又被坤中宗下旨贬谪了出去。
宋谦被贬的结果让群臣哗然,同时也让朝臣有所揣度,一些人认为恐怕是崔琦派权势太盛,坤中宗是借此来打击崔琦的权势,还有一些人纯粹叹息坤中宗为美色所惑,感叹刚刚有些兴盛的坤朝,恐怕又要变得动荡不安。
就在宋谦被贬谪不久,尚易被坤中宗唤进宫中单独召见,事后又一向让天下惊异的诏命发布,册封尚易为定远将军,命他即刻率领刚组建的“龙武军”赶赴天江以南,接替裴峰的神策大军负责江南士族和宗派的清剿。
这条诏命的颁发,不禁让天下人开始揣摩,难道坤中宗这么快就打算和崔琦撕破脸皮?从崔琦回朝到裴峰率领神策军攻克西北多个州府,再到坤中宗亲自下令让神策军清剿各地士族和宗派,到如今也不过三年有余。
满朝文武和天下人都不解,为何坤中宗这么快就不再信任崔琦,难道真的是崔琦有了不臣之心?可是崔琦虽然幕后掌控全局,却始终也没有出现在朝堂上,几乎没有和坤中宗有多少交集。
何况对各地士族和宗派清洗,是对皇权的一种巩固,这对坤中宗无疑是件大好事,无论是满朝文武还是天下士子和平头百姓,都对坤中宗的做法感到非常不解。
本来满朝文武和天下人都以为崔琦会出手反击,谁知崔琦仍旧每日在弘文馆内为学子们讲学,似乎并没有出面表态的意思,甚至连统兵在外的裴峰也按照旨意,停止了对江南道那些士族和宗派攻伐,而是在攻占接管扬州、杭州之后就开始了休整。
崔琦和裴峰的表现不禁让朝堂上一些墙头草有些动摇,很快不少官员就开始主动与坤中宗表明心迹,也有的官员想方设法和慕容心儿联系,还有的更为大胆直接找到尚易,转而投入了尚易的阵营里去。
而之后太平公主李令月,梁王武信思,韩王武言秀,以及武信思儿子武彦训的上位掌权,让本来一片明朗的朝堂局势,又转而变得有些扑朔迷离,甚至连坤中宗的皇后韦氏和坤中宗宠爱的女儿安乐公主,竟然都开始想尽办法参与到朝政中去。
这些宗室子弟出面弄权,让本来已经被立为太子的李重俊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为了能够保住他身为太子的权威,李重俊也不得不想尽办法笼络朝中大臣,组建属于他的一个小团体,好让自己在朝堂上能够拥有话语权。
原本平静祥和的朝廷局面,又因此而变得混乱不堪,朝堂上那些一心为公、刚正不阿的官员们,也为此感到担忧不已,无奈之下众人又向崔琦求援,期望崔琦能够出现遏制住如今混乱的局面。
可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崔琦却并未如之前那样,以雷霆手段将混乱进行肃清,反而选择了保持沉默。崔琦的沉默让那些官员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好在虽然朝堂上结党营私风气颇重,但却并未影响到政事的处理,因而那些官员也只好安静各自做好本职。
其实崔琦选择沉默却并非不闻不问,而是在想该如何解决眼下的问题,在与邱铁、孙芸芯等人商议之后,孙芸芯的话提醒了崔琦。
孙芸芯很直接地说:“历朝历代,乃至任何一个群体都无法避免这种结党的事情,你出面将事情镇压下去容易,但想要根除却不可能,如此不若让他们继续闹下去,待到幕后黑手属于警惕浮出水面的时候,你再出手应该更有效。”
对于孙芸芯的话,直到今日面对慕容心儿,崔琦才深刻体会到孙芸芯的预见性,听到慕容心儿对自己野心的直言不讳,崔琦明白如今慕容心儿已经完全陷入权力欲望,而其他人也都被权力深深吸引,这个时候崔琦已经没有办法去震慑他们。
面对慕容心儿的坚定,崔琦叹息一声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慕容心儿眼看着崔琦消失在夜幕下,却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无声抽泣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楚楚动人,但却没有那个怜惜之人将之揽入怀中。
崔琦回到了长安城内的天将侯府,孙芸芯看到他神情落寞的回来,站起来忍不住说:“如何?你没有办法劝阻她吧?少聪,其实你不必将重担都肩负在自己身上,你何必一定要去为他人而活呢?”
孙芸芯的话让崔琦怔怔站在那久久说不出话来,沉吟了许久才说:“芸芯,有些事情终究是逃避不了,如今朝局又陷入了混乱,定然和‘一池三山’有关系,所以我决定去海外三山一探究竟。”
“哎……”知道崔琦已经下定决心,再劝也没有任何用处,孙芸芯只能叹息一声点点头说,“那你就去吧,知道你若是不去恐怕不会甘心,只是答应我,要控制自己,不要过分杀戮,我可不想诗淼回来的时候,你却成了满手血腥的魔头。”
闻言,崔琦伸手将孙芸芯揽入怀中,轻轻在其额头上吻了一下说:“放心吧,我定然能够控制住心魔,倒是你要小心些,最好在我离开后,立刻就在邱铁他们安排下离开长安城,回丹观去闭门不出,或者干脆去北疆。”
孙芸芯俏脸轻轻靠在崔琦怀中,感受着崔琦带给她的温馨,恍惚间又想起了易诗淼,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见崔琦伸手想要推起她看,她赶紧伸手抹去泪水,死死贴在崔琦怀中说:“别看,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崔琦能够明白孙芸芯的心思,他伸手拂动着孙芸芯发髻,笑着说:“呵呵,傻丫头,我肯定能活着回来的,那些士族和宗派的人可奈何不了我,就算真武道尊和池海玄女出手,我也能够全身而退,放心吧,记住,千万不要逞强,不行就退往北疆,尽量不要牵扯到那些人的争斗中去。”
跟孙芸芯将事情交代完,崔琦微笑着亲吻了孙芸芯一下,随后推开怀中的佳人,在佳人注视下腾空飞起,踏空而去消失在夜幕下,只余下孙芸芯面带泪水怔怔的站在那儿发呆,良久孙芸芯才缓过神来,双手合十不禁为崔琦祈祷。
就在崔琦离开长安城的同时,大明宫内朝太液池边一处亭台内,李显有些惊异地看着慕容心儿说:“你是说崔琦已经打算离开了?”
慕容心儿闻言肯定地点了点头说:“依臣妾之见,崔少聪他定然不会继续留在长安城,估计他已经知道陛下您以及诸位殿下与‘一池三山’之间的协议,所以他恐怕打算亲自去海外三山报仇,毕竟易诗淼的死他不可能善罢甘休。”
听慕容心儿说到这里亭子里其余众人皆是担忧不已,反倒是坤中宗李显一脸轻松展演笑着说:“呵呵,好,很好,既然他走了,那以后朕也不用再后怕什么,这大坤的天下终于是属于朕的了,哈哈哈……”
看到李显竟然如此意气风发,亭子里其他人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忤逆他的意思,纷纷起身向李显道贺,这一刻李显的虚荣心可为得到了极大满足,随后李显对慕容心儿说:“心儿,你为朕想个办法,朕要彻底将崔琦的所有势力都给铲除掉。”
听到李显竟然现在就要像崔琦下手,慕容心儿心头一惊随后劝阻道:“陛下,如今还不是对付崔少聪的时候,我们手上的实力还不够稳固,羽林军和龙武军都才建立起来,战力绝对比不上地策军,何况北衙禁军里也有部分是崔琦的人,我们现在动手是在讨不到好处。”
而亭子里另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也随之接过话说:“心儿说的对,皇兄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臣妹觉得,我们应该等与‘一池三山’的人达成协议,一池三山派人来了之后,我们再出手定然能够一举将崔琦的势力给铲除。”
听了连个女子的话,李显低头沉思了许久,将整个事情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觉得慕容心儿和自己妹妹李令月所言很对。想通关键后,他不禁眉头舒展微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