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中显道:“也不知道祈哥儿这会子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头痛欲裂,他可还要早起当差呢,不比我晚去一会儿国公府也没事,早知道昨儿夜里我就不该拉着他喝那么多了,这要是误了他当差,岂非都是我的罪过了?”
陆明芙听着心里一动,看了陆明萱一眼才问陆中显道:“怎么爹爹很喜欢凌世兄吗?”
陆中显笑道:“以前他虽住在国公府的外院,我们隔三差五的就能见上一面,但那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话不多,也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所以一直都对他敬而远之,倒是没想到他竟这般随和,而且懂得也多,三教九流都能扯得上来……只可惜在家里的地位尴尬了一些,如今家里又丢了爵位,不过丢了爵位也就丢了罢,反正那爵位估计也没他的份儿,如今彻底没了念想,整好儿凭自己的本事好好拼搏闯荡一番去,我看他的样子,将来十有八九会有大造化!”
——彼时凌孟祈也因宿醉正头痛欲裂,他虽比陆中显年轻得多,酒量也自来不差,但为了能在未来岳父面前挣个好印象,他昨夜是卯足了劲儿的喝酒卯足了劲儿的给陆中显戴高帽子,且他离开陆家回锦衣卫卫所的路上又吹了风,那酒意便越发沉了几分,一回到卫所便吐了,夜里更是折腾了好几次,早上若不是虎子硬将他从床上扒了起来,只怕他这会子还宿醉未醒呢。
不过若是让他知道陆中显对他印象这般好,评价这般高,他一定会觉得昨儿夜里哪怕喝得只剩一口气,也是值得的!
一时送走了陆中显,姐妹两个又逗了安哥儿一回,方辞了戚氏往回走。
半道上,陆明芙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陆明萱:“方才爹爹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对凌世兄印象极好,指不定我一与他提你们的事,他便会立刻同意,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妹妹说是说她与凌世兄之间什么都没有,但她又不是瞎子,难道还能看不到妹妹自昨日她们谈过话后,便一直情绪低落到现在吗,可见她对凌世兄并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她不想让她抱憾终生,所以还想再劝劝她。
陆明萱却正色道:“姐姐说什么呢,我既说了与凌世兄什么都没有,便真什么都没有,姐姐若再说这个,我可就生气了啊!”她既已下了决心,便绝不会再更改,哪怕那决心下得有些艰难,也总比将来身陷无穷无尽的麻烦与危险来得强,说到底,她只是个自私的人,爱自己胜过爱一切!
陆明芙闻言,还待再说的,但见陆明萱一脸的坚定,只得将已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罢了,这种事旁人再着急又有什么用,总得当事人自己心甘情愿才好……半晌,她方低声道:“你别生气,以后我再不说了!”
此事便就此揭了过去,接下来几日,陆明芙一直有意注意着陆明萱的情绪,但见她与往常并没什么两样,往常怎么过如今便怎么过,与她与陆中显和戚氏都是如常相处说笑,也是如常的逗弄照顾安哥儿,就好像那日的情绪低落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陆明芙方暗自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她都希望妹妹能开心,只要她能开心,她做什么决定她都一定会支持的!
又过了十数日,便到了安哥儿满百日的日子,陆中显年过而立方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早定了要大操大办一回的,自然远非前阵子颜家来下聘的场面能相较的,当然,也与颜家其时只是来下聘,而非正式迎娶有关,等到正式迎娶时,陆中显也是不吝大操大办的。
到了那日,陆家内外全部张灯结彩,妆点一新,陆中显还特地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又在家门外搭了敞篷摆流水席,全家上下除了安哥儿这个今日的主角儿,都忙到天黑透了才得了喘息的机会,尤其唯一的男主人陆中显更是忙上加忙,哪怕有凌孟祈这个再次不请自到来帮忙的,依然累得够呛。
没错儿,凌孟祈今日又“碰巧”路过陆家,“碰巧”知道了陆家今日办喜事,于是不但送了一份大礼,还跟上次一样,又忙里忙外帮起陆中显的忙来,为陆中显分了不少忧,不然陆中显早该累趴下了。
只可惜这一次凌孟祈便没有上次的好运与陆明萱正大光明的说话了,不但没能说上话,甚至都没能与佳人打上照面,哪怕他像上一次那般一直厚着脸皮留到最后,也没能见着陆明萱,不由满心的失落与遗憾,想着难道萱妹妹今日是累着了,所以才没顾上找机会与他见面说话的?再不然她根本不知道他来了,可他打早便来了,一直帮着未来岳父忙这忙那的,照理萱妹妹早该知道了才是啊?
陆家就那么大,陆明萱今日又帮着戚氏领了不少琐事,手下的丫头婆子时不时就要进出内外院之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凌孟祈一早便来了?不可否认她听得他来了的那一瞬间,是松了一口长气的,他既然回来了,便足以证明他此番出任务颇顺利,想来不日又该升官了,但她既已说过以后再不单独见凌孟祈,既已下定决心一些不该有的念头万万不能有,自然就要说到做到,不然当乱不乱,将来彼此都只会反受其乱。
所以忙完一应琐事,陆明萱甚至没等到陆中显自外院回来,便与戚氏说自己累得不行了,想沐浴后早些歇下先回房了。
却没想到她方沐浴完自净房出来,正拿了大手巾自己绞头发,便见丹青一脸掩饰不住喜色的走了进来,连礼都顾不得行,便压低了声音与她道:“姑娘,凌公子方才令虎子托人找到我,说是他出任务回来了,想见姑娘一面,不知道姑娘可否得闲?”
陆明萱心下一滞,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起来:“他回来便回来了,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丹青不知道她这股无名火从何而来,有些话陆明萱会与陆明芙说却不会与她一个丫鬟说,她自然不知道,不由有些不知所措,小声喃喃道:“我这不是替姑娘高兴吗……”
话没说完,陆明萱已冷声道:“我有什么可高兴的,他又不是我的谁,他回不回来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你去告诉虎子,就说我已歇下了,不方便见他家公子,让他家公子以后有什么话,只管让他找你说便是,如今我与他家公子年纪都不小了,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一下才好,不然让旁人知道了,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的,于彼此的名声都不好听,于将来更是不利!快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