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妈妈闻言,总算抬起了头来,一双满是仇恨与怨毒的眼睛看向的却不是陆大夫人等人,而是陆明雅,语气里更是半丝恭敬也无,有的只是毫不遮掩的入骨恨意:“三姑娘竟还有脸问是谁给了夫人气受,是谁害死夫人的,难道三姑娘不知道害死夫人的人就是你自己吗?若不是你自甘下贱上赶着去给二皇子做妾,夫人又怎么会气急病倒,又怎么会缠绵病榻这么长时间,最后更是因不治而身亡?夫人高傲了一辈子,哪怕最艰难时,也从没想过要委屈你,什么都给你最好的,更是从没想过要让你给谁做妾,可你呢,就是这般回报夫人的!你还好意思怪别人,岂不知你自己才是害死夫人真正的凶手!”
本来昨日陆二夫人刚死时,惠妈妈便想跟随而去了,但一来不亲自给陆二夫人装敛她不放心,怕别人趁机作践陆二夫人,让她死后都不得安生;二来惠妈妈心里其时恨毒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陆明雅,若不是陆明雅将陆二夫人气得生无可恋,她此番又怎会冒险亲去见福慧长公主,她也就不必死了,不亲自骂陆明雅一顿,让陆明雅知道她是间接害死陆二夫人的凶手,惠妈妈死不瞑目,所以她才会继续活到了现在。
陆明雅被惠妈妈骂懵了,好半晌方回过神来,气得浑身直哆嗦,怒声向惠妈妈道:“狗奴才,你竟敢这样说我,当真以为你是我娘身边的老人我便不会治你的罪,拿你怎么样了吗?我告诉你,惹急了我,我现在便让人将你叉出去乱棍打死了,也免得黄泉路上,我娘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惠妈妈冷笑道:“三姑娘别以为自己做了个皇子侧妃,就能飞上天了,你别忘了,这里是定国公府,不是二皇子府,你要打杀我,还没有那个权力,更何况就算是在二皇子府又如何,你不过区区一个做妾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行使主母之责了?你自己轻狂是你的事,别累得旁人说夫人没有将你教好,话说回来,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德行,当初你刚生下来时,我就该让夫人将你溺死了的,也省得这么多年白****那么多心,连死后都不得安生!”
陆明雅快被气疯了,扑腾着便要上前去打惠妈妈:“我打死你个胡说八道的狗奴才,从来我只听说过‘奴大欺主’,还从未亲见过,如今方亲眼看见了,我娘尸骨还未寒呢,你便帮着旁人作践起她唯一的女儿来,你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惠妈妈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后,便懒怠再与她多说,侧身避开后,便复又跪倒了陆二夫人床前,低下了头去。
陆明雅如何肯善罢甘休,仍要扑上去打她,眼见闹得不像了,偏又有婆子战战兢兢在外面回道:“族里几位太太来送二夫人最后一程了……”
陆大夫人总不能眼睁睁让族中妯娌瞧了自家的笑话儿去,无奈之下,只得喝命门口的几个婆子:“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三姑奶奶伤心得糊涂了,你们还不快扶她下去歇着去?”
那几个婆子闻言,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半劝告半强迫的将陆明雅给弄走了。
陆大夫人见状,方稍稍松了一口气,领着陆大奶奶出去迎接族中妯娌去了,临行前请张嬷嬷尽快带陆明凤姐妹几个回荣泰居去,省得待会儿又生出什么事端来,让她们小姑娘家家的瞧见了不好。
张嬷嬷应了,待陆大夫人与陆大奶奶前脚走了,后脚便带了姐妹几个离开,陆明萱依照顺序走在了最后面。
经过惠妈妈身边时,陆明萱感觉自己的裙子被人拉了一下,她因低下了头去,不想就对上了惠妈妈一双阴测测的浑浊眼眸,她的声音也阴测测的,仅够她和陆明萱彼此听得见:“你以为你害得我家夫人曝了光,你就能得到好下场了吗?你以为你那位好祖母就真是好人了吗?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在地下****等着看有朝一日上天如何劈一道雷下来,打死你个认贼作亲,助纣为虐的贱人!”
惠妈妈说完,便低下了头去,再不看陆明萱一眼——显然,她心里如今另一个恨毒了的人,便是陆明萱了,就算她如今不能拿陆明萱怎么样,更不能杀了她为自家夫人报仇,她也绝不会让其好过,贱人不是与陆老夫人祖孙情深吗,她倒要看看听了她这番话后,她们还要如何祖孙情深下去!
次日一早,陆二夫人大敛以后,惠妈妈便一头碰死在了陆二夫人的棺木前……
陆二夫人的丧礼虽办得不甚盛大,该有的程序礼仪却都有,也请了一班僧人来府里为其日夜诵经超度往生,到得头七,也在府里做了一场不算小的法事。
待头七次日,陆中景便领着陆文廷以下等一众小辈,奉了陆二夫人的灵柩去定国公府位于城外的家庙,陆明欣与陆文运都披麻戴孝相随,陆文运不论是作为记在陆二夫人名下的嫡子,还是二房唯一的儿子,与陆二夫人摔丧驾灵都是理所应当之事,也亏得二房还有他这个儿子,否则陆二夫人死后竟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毕竟夫妻十几载,陆二夫人又是以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性命的,陆中景心里是又悔又痛,不过只短短几日,人已便瘦了一大圈,虽不至于形销骨立,瞧着也是大病一场的样子。
陆明欣与陆文运则因连日来都得守在陆二夫人灵前,与来吊唁的宾客们磕头,疲累不堪,更兼姐弟二人心里都十分恐慌如今嫡母死了,还不知道父亲孝期满了以后再娶的新妇会是什么样,一个是忧心自己身份尴尬,将来若新嫡母生了儿子,自己到底算父亲的嫡长子还是庶长子,新嫡母只怕容不下自己,一个是忧心自己都快十四岁了,终身大事却至今没有着落,若再守三年的孝,待出孝时便已是十七岁的老姑娘了,偏她还身份卑微,且不知道新嫡母会不会为自己的将来操心,到时候岂非一辈子都要误了?
所以二房的几位主子只看表面,倒都一副因死了妻子与母亲哀毁过度的模样儿。
至于二房的另一位主子陆明雅,除了接到母亲死讯的第一****进过一回定国公府的门以外,之后她再来时,门房便再不肯放她的马车进去了,盖因老国公爷得知了那****在陆二夫人遗体前便对着家里的长辈姐妹们发难,闹腾得十分不像后,即刻发了话:“陆侧妃既入了皇家的门,所谓‘出嫁从夫’,便再算不得我定国公府的人,且二儿媳又不是没有儿子,自有儿子为其驾灵送终,就不必劳烦陆侧妃回来了,只在自家遥寄哀思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