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陆明萱眼里,就忍不住暗自冷笑起来,算吴妈妈还识时务,知道二房就算在府里再尴尬再不得势,也绝非她一个做奴才的能比拟的,如今连二房的主母和嫡长女都因挑衅鄙薄她们姐妹而得了一个大大的没脸,她算个什么东西,难道脸面还能大过陆二夫人和陆明雅不成?看来自己至少暂时可以省却敲打她的一番功夫了。
姐妹二人闲话了几句,正欲各自回房,陆明凤来了,身后跟着的几个丫头手里捧的东西从各色摆设到文房四宝,应有尽有,还有两个丫头手里捧了一摞书。
陆明凤一进来便笑道:“想着两位妹妹初来乍到,只怕好些东西都还不齐全,所以送了一些来,还望两位妹妹不要嫌弃简薄才好。”
陆明芙忙道:“难为大姐姐费心想着我们姐妹,我们姐妹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简薄?”
陆明萱也道:“这些东西正是我们现下所需要的,大姐姐能急人之所急,我们姐妹若还要嫌弃简薄,也未免太过不识好歹。”
姐妹二人又请陆明凤上座,命人倒茶来,心里则是真的感激后者主动过来表达善意之举,且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她有这个态度,已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了。
二房下午发生的事陆明萱虽无从知晓,却瞒不过主持了定国公府中馈几十年,也就新近二三年才开始放权给陆大夫人的陆老夫人,彼时陆老夫人正与张嬷嬷说话儿,“……自以为自己多尊贵,素日欺负欣丫头也就罢了,反正都是郭氏那贱人的种,与我何干?如今竟敢欺负到我的孙女儿们和我要抬举的人头上来了,一口一个‘野丫头’,一口一个‘小妇养的’,她骂谁呢,岂不知她老子才是府里头一个小妇养的?”
说着,冷笑起来:“老的呢,就懦弱过了头,别说拿捏不住男人,连自己屋里的姬妾都弹压不住,小的呢,偏又要强过了头,时时不忘摆一副国公府嫡小姐的派头,她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算哪门子的嫡小姐?没的白让旁人笑掉了大牙!对了,这事儿透露给陆福知道了没?也好叫老国公爷瞧瞧,他当年死命抬举郭氏和老二,到底抬举出了两个什么东西来,问都不问我一句,就给老二定了亲事,又娶了个什么样的好儿媳进门!呸,他也不想想,我真要捏死郭氏与老二,也就比捏死两只蚂蚁稍稍费力一些而已,不过是我嫌对付他们脏了手,话说回来,就他们那德行,根本不需要我出手,已是将日子过得一团糟了,我呀,只在一旁看好戏就够了!”
当年老国公爷盛宠郭老姨娘时,虽不至于宠妾灭妻,却也让陆老夫人生了不少气受了不少委屈,甚至连陆中景的亲事都是自己一力定下的,问都不曾问过陆老夫人这个嫡母一句,也就难怪陆老夫人一提起此事,就禁不住火大了。
张嬷嬷跟了陆老夫人几十年,身为后者第一心腹,心肝脾肺一样的存在,自然明白陆老夫人此刻的心情,因忙笑道:“所以俗话才会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呢,就郭氏那德行,能生养出什么好儿子来?老国公爷早年也是被她迷惑了,才会百般抬举他们母子的,及至后来见多了二老爷的不成器,不就慢慢淡了下来,越发看重咱们大老爷和大爷吗?您呀,就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今儿个可是您和萱姑娘祖孙相见的大好日子,何必为那起子不相干的人,白坏了自己的心情呢?”
陆老夫人闻言,方面色稍缓,点头道:“你说得对,今儿个可是咱们祖孙相见的大好日子,没的白为那起子不相干的人扫了我的兴。萱丫头倒是个好的,我原还想着知画早去,中显又忙于生计,顾不上管她们姊妹,只怕还不定怎生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呢,这才想着将她接进府来,跟在我身边好生教养几年,将来也好说亲,不想她小小年纪,竟是进退有度,也颇知规矩礼仪,虽及不上咱们府里的姑娘们,也差不到哪里去,可见中显这些年是尽了心的!”
张嬷嬷笑道:“还不止呢,萱姑娘在敲打下人上也有一套。”便把之前在空翠阁更衣梳妆时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一遍,“可见天生就是国公府的小姐,那股子尊贵与傲气是与生俱来的,不然姐妹两个都是受的一样教养,芙姑娘又要大上两岁,缘何还不如萱姑娘呢?”
陆老夫人眼里就染上了几分笑意:“也罢了,终究还是要欠缺几分,还是得好生教养一番才是。”
又吩咐张嬷嬷,“我记得我库里有几匹江宁织造新贡上来的七丝罗?你明儿记得让人找出来,给萱丫头送一匹过去做衣裳穿,唔,给芙丫头也送一匹得了,以后但凡萱丫头有的东西,也给芙丫头备一份,一来算是我还中显这些年善待教养萱丫头的情,二来也免得旁人动疑。”
“可是……”张嬷嬷却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那七丝罗有价无市,您库里拢共才得五匹,当日也只给了大姑娘和四姑娘各一匹而已,其他三位姑娘都没有,如今却给了萱姑娘和芙姑娘,这本身已足够让人动疑了,哪有不将好东西给自己亲孙女儿,反倒给两个旁支姑娘的理儿?老夫人还请三思。”
说着,见陆老夫人皱起了眉头,又道:“既然话已说到这里了,那奴婢索性将自己的一些想法都说出来。您待萱姑娘和芙姑娘也未免太好了一些,又是单独拨院子住又是亲自挑下人又是亲自布置屋子的,还在言语行动上百般维护她们,当年的事咱们虽做得隐秘,难保就不会有人知道一些蛛丝马迹的,再结合您待萱姑娘和芙姑娘的态度一看,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可就是天大的祸事,公主虽然性子也算好,又今非昔比,到底是金枝玉叶,眼见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只等再过几年萱姑娘远嫁以后,便再无后患了,咱们又何必再横生枝节呢?”
这些话,也就张嬷嬷敢对陆老夫人说了,换了第二个人,是绝对没这个胆儿的。
陆老夫人的眉头就皱得越发紧了,“那依你说,我该怎么着?咱们家本就已对萱丫头颇多亏欠了,当年知画的死……又与我脱不了干系,我对萱丫头好一些怎么了,以前我当孙媳妇儿媳妇时该忍的不该忍的都忍了也就罢了,如今好容易熬成老封君了,竟然还要忍,那我这几十年岂非都白熬了?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可也是我陆家的媳妇,这么多年下来,老三连个屋里人都没有,她还要怎么着,当年又不是我们想尚主的,若她连老三一时的糊涂都不能容忍,就别怪我进宫去找皇后娘娘说理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