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说着,又是一叹:“早年你们五姨祖母还时常有信寄往京城,四时八节也总有节礼送到,我还能知道她的近况,等你们五姨祖父去世后,她的信便来得少了,之后更是再无音讯,连你们表叔去世的消息,我都是辗转从旁人那里听说的。满以为有生之年都再听不到她的音讯了,倒不想今日她的孙子竟上门来了,实在是意外之喜,也不知道我那老妹妹这些年可还好,待会儿见了那孩子,我可得好生问问他才是。”
陆明凤姊妹几个认真听完,又问起今日来的另一位客人来:“那那位临州故交之孙,又是什么来历呢?”
陆老夫人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先帝当政时有一位布衣首辅,因功绩彪炳,致仕时特蒙先帝开恩封了广平侯?没错儿,就是那位凌相,凌相祖籍临州,只可惜致仕的第四年便仙去了,当年先帝还特意恩准了凌相的牌位入名臣阁,今日来的那位故交的孙子,想来就是凌相的孙子无疑了。也不知这俩孩子怎么会凑在一起上门来了?”
陆明凤笑道:“等待会儿祖父和父亲领着人进来给祖母磕头时,您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陆老夫人点点头,又道:“你们祖父认识凌相时,凌相才刚中了举,连进士都还不是,可那一身见识气度,却让你们祖父大为佩服,之后便一直交好,当年凌相仙去时,你们祖父还伤心扼腕了好久,说什么‘痛失知己,实乃一生悲事’,今日能见凌相之孙,也算是聊表安慰了……”
话没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给老太爷请安,给大老爷请安,给大爷请安。”
然后帘子一撩,随着一股冷空气裹着雪花飘进来,一位五十来岁,身材高大,精神矍铄的老者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呵呵笑道:“夫人不是每常说咱们家的小子个个儿五大三粗的,往那里一站一点儿都不赏心悦目吗,今儿个我就让夫人瞧瞧,小子也能赏心悦目,一点不比姑娘差!”正是老定国公陆铎。
身后还跟着一名三十余岁,生得与他有五六分相似的男子,则是现任定国公陆中冕,相较于老国公爷的龙行虎步,一看就知是上过战场的人,陆中冕明显多了几分儒雅,又因他久居高位,正当年富力强的不惑之年,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久居上位者的沉稳端凝。
陆老夫人忙领着一众孙女儿给老国公爷见礼,待老国公爷说了‘免礼’,与老国公爷一左一右在上首的榻上坐下,又受了陆中冕的礼后,方问道:“不是说我那五妹的孙子和凌相的孙子都来了吗,怎么不见人?”
老国公爷笑道:“夫人急什么,我让文廷领着侯在外面呢,这便让领进来便是,不过先说好了,你待会儿见了两个孩子可别失态,这可当着满屋子小辈的面儿呢!”
陆老夫人闻言,嗔道:“老太爷说得什么话,就跟我是那没见过世面的无知村妇似的,我也活了五十几岁的人了,纵不敢说这世上没有我没经过没见过的,却也不至于动辄便失态,不过老太爷既这么说了,我倒还真想瞧瞧,到底这俩孩子有什么值得我失态的地方。”
老国公爷但笑不语,只是看了一眼陆中冕,陆中冕便向外道:“文廷,还不快领着你两位弟弟进来?”
“是,父亲。”随着一声清越的男声传来,整间屋子的灯火都跳了一跳似的,定国公府的大爷陆文廷已领着两名少年走了进来。
整间屋子霎时落针可闻,只偶尔听得见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
作为一位“未卜先知”的重生者,陆明萱之前方听罢丫鬟来回陆老夫人来了远客,便已知道来者之一也就是陆老夫人的那位侄孙是何人了,只因后者前世也是在与现下差不多的时候来投奔国公府的——本来后者与陆明萱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内院,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她应当对后者不甚了解的,但后者前世不到十八岁便一举通过了府试与乡试,成为了大周少有的少年举人,之后又蒙陆老夫人做主,将陆明雅许配给了他,奈何陆明雅百般不从,为此甚至不惜投缳自杀,引出一场渲染大波,以致最后婚事只能不了了之,不但定国公府上下都知道,还传到了外面去,所以陆明萱印象才会那般深刻。
只是今日来的另一位客人,陆明萱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会生得这般俊美绝伦,竟让她平白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要说美男子,前世陆明萱已是见得不少,远的不说,就说国公府的几位小爷,虽陆老夫人说他们一个个儿都‘五大三粗’的,但实则他们个个儿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就更不必说贺知行了,饶陆明萱如今已是恨透了他,也不得不承认,贺知行实在生了一副好皮囊,“京城双璧”之一绝非浪得虚名。
可比起眼前这位少年,陆明萱立时觉得“京城双璧”也算不得什么了。
眼前的人眼若星辰,面若冠玉,鸾章凤姿,朗逸出尘,如明珠仙露一般,甫一踏进屋内,便仿若是天门轰然洞开,满天的星辰都立时璀璨生辉起来,也就难怪满屋子的人会不约而同的瞬间安静下来了,实在是视觉冲击太大了。
相较之下,与这少年一道进来的陆家大爷陆文廷并另一位少年就显得黯然失色多了,虽然二人也生得玉树临风,万里挑一,可三人站在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知不觉看向前者,而不知不觉便会忽略了后两者,老国公爷方才让陆老夫人‘待会儿见了两个孩子可别失态’,显然更多针对的是他。
“怎么样,夫人,如今你总算明白我方才为何要提醒你别失态了罢?别说你,连我方才乍见这孩子都看住了,再不想他凌秀瑾模样还及不上我呢,竟会生出这般俊俏的孙子来,老天真是不公平啊!”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老国公爷带笑的声音响起,才让满屋子的人如梦初醒般相继回过神来,明白过来这少年便是凌相的孙子了。
陆老夫人不由老脸微红,笑道:“这也不能怪我,谁让这孩子生得这般好,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见过生得这般好的小子,竟比姑娘家还俊俏,我一时看住了也是情有可原。”说完朝那少年一招手,“好孩子,你过来,咱们娘儿俩说说话儿,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素日都念些什么书?此番来京城是游历还是访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