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萱沉声道:“既然他已回京了,怎么不来见我?你别与我说什么他公务繁忙,一时抽不出空来见我,我还能不知道他吗,别说他至少大晚上的不必忙公事,就算他真忙得昼夜不分,他也定会抽出时间来见我的,更何况今儿还是我生辰!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想让我担心,所以才不来见我的?”
一席话,说得虎子暗自叫苦不迭,来时少爷可再四叮嘱了他不能在萱姑娘面前露马脚的,他为防万一,还特意抽了萱姑娘不在的时候将东西交给丹碧,谁知道就这样萱姑娘依然瞧出了不对来,回去后少爷一定会扒了他皮的!
他只能强笑道:“没有的事,少爷好得很,萱姑娘别多心,少爷真的是公务繁忙……”
话没说完,陆明萱已冷声道:“我知道我不是你主子,你不听我的话不买我的账也是理所当然,既如此,我便不劳虎爷您的大驾了,我自个儿去橡树胡同一探究竟便是。”
说完命丹青,“你去回了张嬷嬷,就说我有十分要紧之事要即刻出门一趟,请她帮忙安排一下车,至于具体什么事,待我回来后明儿亲自回老夫人。”
丹青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急道:“姑娘,这会儿各处都下钥了,外面只怕也宵禁了,您一个姑娘家家的,如何好这会子出门?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一边说,一边不忘狠狠瞪了虎子一眼。
虎子被她主仆二人挤兑得苦着一张脸,就只差跪下了,然见陆明萱不像是闹着玩儿的,倒像是真要即刻出去一般,他也怕她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少爷就不止扒了他的皮,指不定还会要了他的脑袋了……只得哭丧着脸道:“那我说了,回头少爷找我算账时,萱姑娘可千万要替我求情,让我别死得太难看啊!”
看来凌孟祈是真出了事,陆明萱心下一紧,忙道:“你快说,我到时候帮你求情便是!”
“实不相瞒萱姑娘,少爷的确出了点事儿。”虎子一脸为难的说道起来,“本来当日少爷的差事已经办完了,次日便要启程回京了,谁知道却在江上遇了袭。听少爷说,对方武艺高强不说,还善使暗器,暗器上又多喂了毒,少爷不慎中了一枚暗器,之后又因船沉了在水里泡了大半夜,待好容易上岸后,毒倒是因泡了太久的水又因即时吃了锦衣卫特制的解毒丸没能蔓延开来,其他伤口却因浸了水都恶化了,少爷的几个心腹护送着他且走且求医,一直到今儿个凌晨才赶回了京城,只少爷身体却极虚弱,实在没办法来见萱姑娘,且也怕您担心,这才会打发我跑这一趟的,谁知道,还是被您瞧出了不对来……”
陆明萱不待虎子把话说完,已是红了眼圈,哽声道:“我就说我那日怎么会做了那样一个噩梦,这些日子我还一直安慰自己,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我一定是在自己吓自己,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凌孟祈果然受了伤,伤得还不轻,不然以他对她的看重和珍惜,若不是实在撑不住,又岂会不来见她?这也侧面说明他只怕伤得比她想象的还要重!
“丹青,你去见张嬷嬷,就说凌大哥受了重伤,我要即刻去探望他,还请张嬷嬷行个方便。”陆明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声音与身体却都止不住的颤抖。
丹青与虎子闻言,齐齐想要劝她,可见她满脸的坚定,相劝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只丹青小声说了一句:“这么大的事儿,只怕张嬷嬷不敢擅自做主,少不得还是要惊动老夫人……”
陆明萱想了想,这样的事儿的确不是张嬷嬷能擅自做主的,因说道:“算了,我自己去见老夫人,你与丹碧收拾一下,与我一块儿过去,老夫人一同意我们便即刻出发。”
丹青不敢再多说,忙回房与丹碧简单收拾了一番,便簇拥着陆明萱去了荣泰居。
陆老夫人已歇下了,听得双喜来回‘萱姑娘来了,说有急事求见老夫人’,遂命将陆明萱请了进来。
事关紧急,陆明萱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跪下把来意说了,末了红着眼圈道:“……孙女儿知道这样做于礼不合,可若不即刻去见凌大哥一面,孙女儿实在难以心安,还求祖母成全!”
陆老夫人自来重规矩,听得陆明萱的请求第一反应便是驳回,可见她满脸的担忧与哀恸,想起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憔悴与消瘦,驳回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只道:“你既知道于礼不合,就不该来见我才是……罢了,你不知道孟祈受伤也还罢了,既已知道了,不亲自去瞧一瞧他是绝不会安心的,让张嬷嬷随你去罢,我也能放心一些,再一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只要陆老夫人同意自己出去,陆明萱什么都好说,忙不迭向她老人家道了谢,又向张嬷嬷道了扰,一行人才拿着陆老夫人的对牌急急忙忙的去到二门外,坐上了出府的马车。
彼时京城里早已宵禁了,但陆明萱等人坐的马车印有定国公府的家徽,还悬着写了“定国公府”四字的气死风灯,一路上倒也算畅通无阻,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到了橡树胡同。
虎子是个乖觉的,一回家便让人请了家里的管事妈妈来,令其好生服侍张嬷嬷吃茶说话儿,张嬷嬷想着凌孟祈既受了重伤,自然想做什么坏事也是有心无力,不如与人方便与己方便,遂由那管事妈妈服侍着去了偏厅说话儿。
陆明萱方得以直接进了凌孟祈的内室见他。
就见凌孟祈正赤着上身趴在铺了凉席的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颧骨高高隆起,正处在昏睡的状态中。他的肩胛处裹了厚厚的纱布,让人瞧不出纱布下他的伤势到底如何,但却不难自他瘦了不少的脸上和身体上,瞧出他此番定然吃了不小的苦头。
陆明萱自听到噩耗之后便一直强忍着的眼泪,至此终于忍不住绝了堤,她忙拿帕子捂住了嘴,惟恐自己哭出声来惊扰了他休息。
可越是想控制却越是控制不住,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