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两个并张嬷嬷正其乐融融,陆大奶奶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后面露难色的禀道:“回祖母,方才大姑奶奶的奶娘回来见孙媳,说……说大姑奶奶自有孕以来,一直闷闷不乐的,以致吃什么吐什么,如今人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她实在担心再这样下去,别说腹中的孩子,连大姑奶奶自个儿都……所以想求孙媳明儿带着五妹妹和萱妹妹去大皇子府开解开解大姑奶奶,说是也许大姑奶奶见了娘家人,心里的郁结就解开了,身体也好起来了呢?孙媳不敢做主,所以来请祖母示下。”
陆明凤奶娘的原话是想求陆老夫人做主将陆大夫人自庄子上接回来,说是有了亲娘的开解与照顾,指不定陆明凤就郁结尽消了呢?
只这话陆大奶奶不打算告诉陆老夫人而已,既是不想惹陆老夫人生气,也是她私心里不想陆大夫人回来,过年那次陆大夫人回来,就差点儿没能再被送回去,后来还是老国公爷发了话,陆大夫人才被送走的。
陆大奶奶虽不怕婆婆的种种恶言与刁难,却也不想****都白受闲气,所以才折中想了这个法子,由自己带了陆明萱和陆明欣瞧瞧陆明凤去,总好过接陆大夫人回来。
毕竟是疼了十几年的嫡亲孙女儿,陆老夫人又岂能真对陆明凤不闻不问,不然老人家也不至于将陆明凤一直不能有孕视为自己最大的几个心病之一了,如今好容易陆明凤有了身孕,却怀相不好,她又岂能不心疼的?
闻得陆大奶奶的话,她沉吟了片刻,便道:“之前虽然咱们一直有打发人去给凤丫头送东西,到底及不上亲人亲自去瞧她来得贴心,她自小也是捧凤凰蛋一般被捧大的,如今却是谁都靠不上……也不怪她郁结于心,既是如此,廷哥儿媳妇你明日便带了萱丫头过府去瞧瞧她罢,至于欣丫头,下个月就要出阁了,却是不方便再在外面走动了,便不带她去了!”
陆明萱闻言,第一反应便是对陆老夫人说她不是去大皇子府,大皇子对凌孟祈和她早已是恨之入骨自不必说,如今陆明凤对她也是不怀好意,她除非是傻子,才自动送上门做他们这对奇葩夫妻案板上的肉呢,陆明凤的奶娘说是自作主张来求陆老夫人的,谁知道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陆老夫人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不待她说话,已道:“你放心,我明儿让你大哥哥也随你们一块儿去,到时候让他寸步不离大皇子,自然也就不怕他出什么幺蛾子了。你大姐姐未出阁之前与你还算投契,你的话或许她还能听进去几分,不然我也不会非要你去,实在是她这一胎来得艰难,指不定就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我不想她出什么差池,不然明儿我便是去到地下,也不能安心。”
陆老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明萱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又不能对她直说陆明凤对自己只怕不怀好意,只得应道:“但凭老夫人吩咐。”
心里已在想着,大皇子有陆文廷应付着应当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明儿她要防的反倒是陆明凤,不过陆明凤再猖狂应当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拿自己怎么样,自己只要把丹碧带上,应当能全身而退罢?
次日一早,陆明萱便换了出门衣裳与头面,同着同样妆扮一新的陆大奶奶一道,由陆文廷骑马护送着去了大皇子府。
相较于如今正春风得意****宾客盈门的端王府,大皇子府大门前冷清得简直不像是堂堂皇子的府邸,及至进了角门,瞧见大皇子府的长史早领着人在那里候着后,方觉得有了几分生气。
长史上前见过礼后,便领着陆文廷去外院见大皇子去了,陆大奶奶则与陆明萱换乘了一辆大青骡子拉的车,继续往垂花门行去,沿途虽不至于了无生气,却也冷清得让人唏嘘,陆大奶奶不由低声与陆明萱叹道:“大姑奶奶当初出嫁时,是何等的风光,谁能想来,会落得今日这般处境呢?”
陆大奶奶如今虽与陆大夫人不对付,与陆明凤这个小姑却是有几分真感情,如今的感慨与同情也是发自肺腑。
陆明萱却不以为然,吃得咸鱼抵得渴,陆明凤有今日都是她自找的,与旁人何干?便只是缄口不言。
一时姑嫂二人到得垂花门外,陆明凤的奶娘早已领着人在那里候着了,给二人见过礼后,便殷勤的引着她们径自去了陆明凤的上房。
陆明凤穿了件家常的杭绸素面褙子,头发只简单挽了个纂儿,斜簪了支手掌大的侧凤钗,看起来的确脸色苍白,形销骨立,一副气血不足的样子,看来她奶娘说她怀像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并不是假话。
瞧得陆大奶奶与陆明萱,她倒是很高兴,不待二人拜下,已一手一个亲自搀了起来,又忙忙命人上茶上点心果子来。
陆大奶奶见状,忙道:“姑奶奶如今身子重,且不必管我们了,我们又不是外人。”
陆明凤笑道:“话虽如此,大嫂子与萱妹妹却难得来我这里,我总要一尽地主之谊才是……”话没说完,忽然抚胸捂嘴,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
两旁服侍的丫头齐齐变色,喊着“娘娘”,慌慌张张拿了盂盆过来,陆明凤“哇”的一声便吐了起来,直折腾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方稍稍好了些。
陆明萱在一旁冷眼旁观至这里,不由暗忖,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只依然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陆明凤漱过口,又接过丫鬟递上的什么东西放进嘴里后,面色才终于好看了些,也能与陆大奶奶和陆明萱如常说话了:“让大嫂子和萱妹妹见笑了,实在是这孩子太折腾人,每日里总要这样折腾我好几次,也不知道当初娘怀着我们兄妹时,是不是也这样,我如今总算是明白‘养儿方知父母恩’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陆大奶奶品度这话,小姑子竟像是仍没放弃接婆婆回来的意思,忙笑道:“我当初怀贤哥儿时也是这样,一日里总要吐个五六七八次的,折腾得我是一看见吃的东西便发憷,吃东西原本该是享受的,竟生生变成了折磨,还是过了四个多月以后,方渐渐有所好转,但我怀真姐儿时却好吃好睡,半点不适的感觉都不曾有过,可见妹妹这胎定然是个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