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忽剌剌就多出了十来个丫头婆子,殷勤的给陆明萱又是换热茶又是上果子点心的,陆明萱却只是站在原地冷笑不说话。
还是陆大奶奶带着才做好的点心被簇拥着回来了,她不想让陆大奶奶瞧出端倪更不想让陆大奶奶知道任何蛛丝马迹,才勉强忍住了继续与陆明凤“姐妹情深”,然后待草草用了午饭,陆大奶奶许是也不想再多呆,姑嫂二人遂辞了陆明凤,由她奶娘代为相送至垂花门外,坐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陆明萱与陆大奶奶前脚刚离开,陆明凤后脚便将榻上矮几上的茶具都拂到地上去摔了个七零八落,却犹不解恨,又发疯般打砸起屋里其他的摆设来,直唬得丫头婆子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却没有谁敢上前劝她或是拉她的,一是她素来规矩严,二是她如今性情大变,众人都怕自己一个不慎便成了她现成的出气筒,被打一顿还是轻的,怕就怕连命也要赔上了!
她奶娘费氏送完陆大奶奶和陆明萱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屋里一片狼藉,跟才被大风吹过似的,丫头婆子们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正气喘吁吁打砸东西的陆明凤。
费妈妈当即大怒,劈手给了就近一个丫头一记响亮的耳光后,才骂道:“一个个的都是死人不成,不知道娘娘如今身子金贵切忌大喜大悲,更不能有任何过激的动作?就这样干看着娘娘大动肝火,若是娘娘和腹中的小主子有个什么好歹,看我皮不扒了你们的!滚,都给我滚!”
喝得一众丫头婆子连滚带爬的出去以后,费妈妈方换了一张笑脸,上前小心翼翼的劝陆明凤道:“娘娘,您再生气也要顾念自己的身体啊,便不顾念自己的身体,也要顾念腹中的小主子不是?他本就来得的不容易,万一有个好歹,您以后可该怎么样呢?”
说话间,趁机夺下了陆明凤手里一座尺来高的玉雕,软言哄着半抱半扶的将她弄进了卧室里安顿在床上坐好后,方暂时松了一口气,欲唤人打热水来服侍她梳洗。
陆明凤却忽然一脸痛苦的捂住了肚子。
费妈妈见状,唬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娘娘是不是肚子痛,我这便让人传太医去,娘娘您可千万要撑住!”
陆明凤却深吸一口气,反倒坐直了身子,冷笑着道:“请太医做什么,不过一个丫头片子罢了,连她亲爹与亲祖母都不在乎她,我还在乎她做什么,掉了也就掉了,什么大不了之事!”话虽说得狠绝,眼里却有水光闪现。
费妈妈霎时心如刀绞,却还不得不强笑着嗔陆明凤:“娘娘说什么傻话儿呢,您如今怀孕还不到三个月,哪个太医就敢铁口直断您腹中一定怀的是位姐儿了?他们也不过说是姐儿的可能性略大一些,是哥儿的可能性稍小一些而已,又没有把话说死,世事无绝对,您可别被他们的胡说八道乱了心绪,当务之急,却是好生将养身子,等满了十个月,平平安安生下一位哥儿来,好生打一打那几个混帐太医的嘴!”
见陆明凤仍是一脸的冷诮,只得继续赔笑道:“况殿下与皇后娘娘也没说一旦娘娘腹中怀的是位姐儿,就不在乎她啊,先前殿下哪一日不几次打发人来问娘娘好是不好,皇后娘娘也是赏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下来,可见都很看重娘娘腹中这一胎,娘娘快别多心了。退一万步说,即便此番真生了个姐儿又如何,能开花自然就能结果,您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如今为了些微小事就这般作践自己,岂非忒不值当?”
“妈妈也知道是‘先前’呢?”陆明凤的声音嘶哑得近乎破败。
“先前那是孩子小得还不足以诊出是男是女,他们母子两个自然看重,不然也不会一到能确定孩子的性别,便立时打发了太医来给我诊脉了……诊脉前后他们母子的态度变化有多大,别人不知道,你都不是看在眼里的了,是我多心吗?我倒是想让自己不多心呢,可他们母子的所作所为也未免让人太寒心,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拼死拼活要嫁过来,早知道就该听祖母的话,这会子日子指不定有多好过,再不然当初母亲要进宫找姨母算账时,我就不该劝着,该让母亲去的,至多闹个鱼死网破大家都活不成,也好过现下这样不死不活的……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我怎么就沦落到今日这般处境了……”一语未了,到底还是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原来自去年大年三十晚上徐皇后给陆明凤下了最后的通牒,待出了陆中昱和福慧长公主的孝后三个月以内,若她还没有怀上身孕的话,大皇子长子的母亲势必就要成为其他人,自然将来他们若大计得逞,未来的皇后乃至太后也一定不可能是她陆明凤了。
陆明凤气得半死却也无可奈何,如今摆明娘家不会为她出头撑腰,她已没有后路了,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以外,她还能怎么着?只得忍辱含气的应下了徐皇后的话。
待一出了孝后,便算着日子,强忍恶心与大皇子同了几次房,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还是让她如愿怀上了身孕,那一阵子陆明凤的心情可以说是自她嫁给大皇子以来从未有过的好,她甚至想过,不管将来如何,只要她的孩子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长大,她便别有所求了。
却没想到,她诊出有孕才一个月呢,徐皇后便相继悄悄儿打发了三个太医来给她请脉,并且三个太医诊脉后得出了同一个结论,她腹中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女孩儿!
这下徐皇后与大皇子的态度立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尤其是徐皇后,之前****都要打发人出宫来问她,隔三差五就要赏一大堆药材补品下来的,如今通通没有了,没有也就罢了,据说徐皇后这些日子已在为大皇子物色另一名侧妃和其他有名分的妾室人选了,旁的条件都不拘,最要紧的一条便是好生养!
至于大皇子,刚从宗人府被放回来时,倒还对她颇有几分愧疚,随着陆中冕在朝堂之上变相的支持皇上立宁王为太子之后,这几分愧疚也没有了,而且新仇勾起旧恨,连带之前他与齐长枫做的丑事被曝光于人前都被他算到了她头上,口口声声‘若不是姨母当初居心叵测,陆明丽那贱人又怎么会恨你们母女至厮,她若不这么恨你们,又岂能轻易便被人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