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陆明萱离了西跨院,一路上想起临行前凌思齐那副可恶的嘴脸,都还忍不住生气,但方一踏进正院的院门,她已换上了一副笑模样儿,凌孟祈已经够生气够闹心了,自己不能给他雪山加霜了。
就见凌孟祈早候在院子里了,一见她进来,便大步迎了上前,沉声问道:“可都已将他们安置妥了?老太太怎么样,可已醒过来了?大夫怎么说?”
陆明萱还没说话,跟着的丹碧已笑道:“大夫说老太太只是累着了,并无大碍,虽开了张方子,却说可吃可不吃都行,大爷只管放心。”
显然丹碧知道这话由她来说,比由陆明萱来说效果更好。
果然凌孟祈的脸一下子阴得能滴出水来,片刻方携了陆明萱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都是我不好,今日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才已吩咐虎子,让他明日一早就去恁宅子,价钱不论,好坏也不论,只要能住就成,一恁好宅子,便即刻让他们搬出去,至于老太太的‘病情’,届时搬家时,再把今日那大夫请来随时候命便是。”
如此一来,到时候凌老太太便是想再借“晕倒”不搬出去,也不可能了,他们想说凌孟祈不孝也不可能了,凌孟祈又不是真没管他们的死活,至少他让他们不至于饿肚子不至于流落街头了,以他们昔年的所作所为,凌孟祈待他们已是仁至义尽!
陆明萱点头笑道:“你既已有安排,我自然听你的。好了,时辰已不早了,我们且先吃饭罢,等吃了饭也好早些歇下,你明儿还要去卫所呢,开印后第一日去衙门,可不能去迟了。”
于是丹青丹碧领着人摆了饭,因是元宵节,菜色少不得要比往日更丰盛些,只陆明萱与凌孟祈都没有胃口,不过草草用了一些,也就放了筷子。
少时丹青沏了两杯热茶进来,陆明萱接过,递了一杯给凌孟祈,自己捧了另一杯在手,摆手令丹青退下后,犹豫了片刻,还是皱眉开了口:“赁宅子让他们尽快搬出去到底治标不治本,我瞧老太太的架势,只怕是再不肯回临州,是铁了心要巴着你不放了,以后糟心事且还多着呢,旁的不说,只说那位二少爷和表少爷,还有两位姑娘,他们哪一个年纪都不小了,可瞧着婚事都还没有着落,这些事儿怕都得落到你我头上……对了,那位表少爷到底什么来路,凌家以前风光时他留下不走也还罢了,如今都没落成这样了,他还一路跟着,难道他自己没有家的?”
如今看来,凌老太太说惦记凌孟祈,想趁有生之年进京来瞧瞧他过得好不好的话显然是假的了,她待凌孟祈显然也没多少真感情,不过是家里一众小辈婚嫁都需要银子,他们日常用度也需要银子,所以才会进京来,想让凌孟祈当这个现成的冤大头罢了。
凌孟祈沉声道:“他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孙,老太太娘家与凌家一样,子息也向来不旺,到他时已是四代单传,他五岁那年,家里父母都病死了,家业也调零得不像样,老太太怜他无人照顾,便将他接到了临州跟着自己过活,一应待遇都与凌仲祐那个渣滓一样,早年间二人没少合起伙来欺负我,我还给他操心婚事呢,我如今能赏他一碗饭吃就不错了,他最好给我识相点,否则我立时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顿了顿,又冷声道:“至于其他三个的婚事,我也绝不会管,他们从未拿我当过一家人,自然也休想我拿他们当一家人!明儿我去了卫所以后,你要么就待在屋里睡觉,要么就回岳父家或是去国公府陪老夫人说话儿,眼不见心不烦,待晚间回来后,家里自然清净了。我也会尽快想出治本的法子来的,你放心。”
“那我还是回娘家罢,这事儿总得让爹爹和太太知道,明儿真有什么事时,才好叫了他们来给我们撑腰啊,有些话我们不好说,他们却是说得的。”
陆明萱应了,本还想再说点什么的,见凌孟祈心绪实在不佳,遂命人打了热水进来,亲自服侍他梳洗过,然后自己也梳洗了,早早歇下了。
只是方一躺到床上,她却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忙坐了起来:“你说老太太他们早不进京晚不进京,偏赶在这当口,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
这个‘有人’自然是指的陆明凤了,她见陆明萱这边实在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说,反而还打草惊蛇了,立刻便悄悄打发人去临州走一趟,将凌老太太等人弄进京来是完全有可能的,到时候凌老太太等人不但能证实她的猜测,甚至就是现成的人证了!
凌孟祈忙也坐了起来,蹙眉道:“最近大皇子府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你的猜测也不是全无道理,我明儿便安排人去查,若真是陆明凤做的,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若真如此,陆明凤说什么都留不得了!
陆明萱吸气道:“那在你查清事情到底与陆明凤有关无关之前,老太太他们反而不能搬出去了,兹事体大,我们不能冒任何一点险,他们住在家里,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能知道,若住到外面去,可就鞭长莫及了,哪怕派人时刻盯着呢,总会有疏忽的时候,就像大皇子府那边,你的人再盯着不也给了陆明凤可乘之机,还是我亲自盯着更放心一些。”
凌孟祈沉默了良久,才闷声道:“只是这样,就要多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之前还想的是,赁好宅子后,只要凌老太太等人安分守己,让他们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也无妨,如今却已是下定决心,等查出此番之事若与陆明凤无关后,他哪怕是用绑的,也要将他们立时送回临州去了,送回去以后,再与当地的官员打个招呼,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让凌家的人踏出临州界一步,大不了在凌老太太和凌思齐有生之年,他养着他们便是;哪怕不慎让他们离开了临州,也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自己好早作打算!
当然,若事情真与陆明凤有关,他少不得就只能另想应对之策了。
“委屈倒还不至于,只是觉得有些糟心罢了。”陆明萱叹道:“这事儿让我想起了当初我自知道自己身世到最终曝光前的那一段时间,明明就不是我的错,明明我就是最无辜的,结果惶惶不可终日的反倒是我,始作俑者却一点事儿都没有,过得不知道多逍遥……也不知道这事儿最终会如何收场?只盼能早些收场,我们也就不必再像现在这样草木皆兵,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