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容易就让他又想到了卢氏对他的背叛,也让他本就是勉强压着的心火瞬间就爆发了,他霍地站了起来,对着凌孟祈便声色俱厉的道:“你有本事就真把我们都扔出去,信不信我立时死在你家门前,让你背上一个‘逼死亲父’的罪名一辈子都洗刷不了!别以为仗着一句‘先有父慈才有子孝’我就奈何不得你了,不然为什么做儿子的杀了做老子的就是十恶不赦,做老子的杀了做儿子的却连命都不用偿,信不信我今儿个就弄死个小畜生!”
一席话,说得凌孟祈怒极反笑,忽地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往凌思齐面前一扔,那泛着秋水般寒光的大刀便“铮”的一声,刀尖挨着凌思齐的脚尖钉在了青石砖的地面上,红绸缠身的刀柄犹在空中颤动不止,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凌孟祈目光冰冷,下颌微扬,神情倨傲的看着凌思齐,不屑道:“你不是说要弄死我吗,刀已经给你了,来呀,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个胆子弄死我!”
凌思齐一开始见凌孟祈拔刀,以为他是要砍自己,唬得瞬间面如死灰,一个字都再不说出来,及至凌孟祈把话说完,他才知道凌孟祈不是要砍他,而是要他砍他,可他已然被吓破了胆,哪里敢真去砍凌孟祈,事实上,他已经被吓得失了禁。
“你连弄死别人的胆子都没有,想来更没有弄死自己的胆子了,既然如此,就别再废话了,带着你一家老小,都给我滚出去,这是我家,我愿意让你住,你才能住,我不愿意了,你立时就得给我滚,你们是要死在我家门前,还是死在衙门门前,都悉听尊便,你们总要先死了,才能知道衙门会不会治我的罪!”凌孟祈冷声说完,便喝命邢大几个:“送客!”
“老太太,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春华嬷嬷忽然惊恐的大叫起来。
陆明萱听在耳里,只当凌老太太又打算故技重施,让凌孟祈不得不妥协了,因有些不耐烦的看了过去。
第一眼却见地下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滩新鲜的血迹,她心里一跳,忙往上看去,就见嘴角挂着一履血渍的凌老太太正往后仰去……
那天之后,西跨院众人都安分了许多,既是被当时凌孟祈的拔刀之举给吓住了,看出了他既说得出就真做得到的决心,也是因为凌老太太病得不轻,他们忙着侍疾,无暇他顾,毕竟他们如今还能住在凌孟祈家,说穿了都是托赖凌老太太,一旦凌老太太有个好歹,他们可就真要流落街头了。
事后凌孟祈又特地打发了吴妈妈过去传话:“我再重申最后一遍,若是想继续住下,就给我安分一些,最好近期内连西跨院的门都不要出,更不要说出大门,近来京城好些大户人家遭了贼,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正满城的盘查外来人口,但有可疑之处,立刻抓起来关进牢房,休想我届时会去捞你们,你们如今该知道,我既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出!再就是以后你们若再挑挑拣拣,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我就只这个能力,你们想在我这里过回以前爵位家产还在时的日子,也趁早给我搬出去!”
众人听了这番话后,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面上的确安分了许多,凌家也至少表面上恢复了以前的安宁。
至于凌老太太的病,这次倒的确不是装出来的了,她当时见凌孟祈愤而拔刀,只当凌孟祈是要弑父,她可就只凌思齐一个儿子,可以说凌思齐就是她的命,她又岂有不愤怒不着急不害怕的?急怒攻心之下,她刚站起来想要上前阻止凌孟祈,喉头一甜,已控制不住喷了一口鲜血出来,然后便人事不省了。
请了那日的大夫来瞧,后者瞧过之后直皱眉,说昨儿个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就病成这样了?病人上了年纪,最忌大悲大喜大怒大嗔了,这次幸好是他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以后更是得再四注意,不能让病人再受刺激,不然风瘫还是轻的,重的大夫没说出口,但未竟之意大家都听得出来。
陆明萱不由有些后悔,若当日她没有让吴妈妈去故意言语挑衅,时不时的说几句淡话刺激凌老太太和赵氏等人,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见凌孟祈一连几日都阴着脸,晚间回家吃完饭也是倒头就睡,她心里越发不好受,这日晚间见他又情绪不佳,她到底还是没忍住讪讪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呢,对不起嘛,我哪里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你也别怪吴妈妈,是我让她故意那样做的,既是想弹压弹压他们,让他们别想在咱们家里作威作福,也是想小小的替你出一出当年的气,却忘了那到底是你的亲生祖母和亲生父亲,无论如何,都不该伤害到他们的身体才是……”
一语未了,凌孟祈已道:“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几时生你的气了……”
说着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忙放缓了,道:“我没有生你的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及不上你一根手指头,我怎么可能为了他们生你的气,况吴妈妈说的都没错,我就那个能力,一日三餐只能供应他们那样的份额,他们若是不满意,大可搬出去,你是我的夫人,这个家的主母,他们总叫了‘大少奶奶’算怎么一回事?你今儿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我不但不生吴妈妈的气,我明儿还得赏她呢!”
陆明萱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你,这几日干嘛一直都阴着脸,难道不是在生我的气吗?我还以为你是见老太太病成那样,心里恼怒又愧疚,只不好说出口,才自己生闷气呢。”
她呆呆的样子难得取悦了凌孟祈,他不由伸手亲昵的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子,才道:“对上他们那一大家子人,我什么情绪都可能有,惟独不会有愧疚,便是有愧疚,也不是这方面的原因,我生气,只是因为……算了,不说了,没的白影响心情,时辰不早了,让她们打了热水进来,我们早些梳洗完了睡下罢。”说完看向外面欲扬声叫人。
被陆明萱及时阻止了,娇嗔道:“你生气到底是因为什么啊,这样把话说一半留一半的,算怎么一回事嘛,不成心让我今晚上睡不着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