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石头敲的这面石鼓就是这一层塔楼的机关,所有的机关都是汇拢到了这面石鼓里面,意识到这点我几乎是咆哮着出声:“石头,别再敲了!”
可石头却浑然不觉,鼓声再次回荡,我想阻止石头,可是却发现石头的这一击下去,石鼓上也出现了裂纹,然后碎石块从石鼓上脱落下来,只见石头握着鼓棒的手僵在空中,他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异常。
然后我看到他突然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说道:“小四,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石头突然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而且他的眼神带着我前所未见的神情,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突然整个地面坍塌下来,我感觉我伴着碎石子悬在了空中,然后猛地下坠,石头和赖皮也紧跟着掉落下来,我想这下完了,于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这种坠落感持续了一秒都没到,我就感觉落在了一个坚硬的地面上,接着碎石子一阵阵地落在我身上,砸得我眼冒金星,我感觉全身的骨头都似乎被砸断了一般,我挣扎着看了周围一眼,却发现我刚好落在了一个石台上,而赖皮和石头则朝着深渊的最底下笔直地落了下去。
我歇斯底里地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石头!赖皮!”
我的喊声在整个玉塔里面经久不绝,我只听到自己的一阵阵回音,却听不到他们的任何回应。
很快石块坠落的声音也归于虚无,我的身边立刻变成一种死一般的寂静,我摔下来之后,估计肋骨和腿骨都已经摔断了,躺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而且我也不敢动,因为据我观测,这个石台刚好有一人来长,我的一只脚甚至都悬在石台外面,我只需随便动一下就会掉落下去。
我仰面躺着看着头顶,上面是九根玉柱和玉树,它们靠这个石台支撑了起来,就像是一座空中楼阁一样,其余的全部都已经塌陷坠落,我绝望地看着这些价值连城的玉石,心想我即便侥幸落在石台上没死,可是最后还是要死在这里。
而且我的身下就是黑暗不见底的深渊,石头和赖皮这样落下去肯定无法生还,我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绝望,我们此行进入西拉木伦竟然全部都要死在这里,我胡思乱想地想着,然后就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听到的是头顶传来的十分响亮的声音,就算隔了这么高的距离,我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是什么在敲击着墙壁,而且这也是整个塔楼里我能听到的惟一声音。
过了不多久我猛地听到一阵石头坠落的声音,然后我看见塔楼的最顶端竟然被打开了一个口子,接着一卷绳子已经落了下来,接着我看见有人从上面探出身子来,朝里面喊了一声:“小四儿爷?你在不在里面?”
我处的石台刚好被玉树和玉柱遮住,那人在上面看不到我,我看他观察着整个里面的地形,并没有看到我,而我透过之间的缝隙却恰好能看到他。
然后我听到上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音,我这时候整个人虚弱得没有一点力气,我张了张嘴吧回应,可是声音却根本就喊不出来,嘶哑得甚至自己都听不见,我听见那人又在入口处喊了一声:“小四儿爷,小四儿爷……”
他几乎是每喊一声我就回应一句,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听到,然后我看到他把身子收了回去,接着我就感觉周围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我刚刚腾起来的希望再一次破灭下去,我无力地看着头顶,只感觉那就像一个螺旋的死亡漩涡,正一点点地把我吞噬进去。
之后我一直保持着清醒,约莫过了十多分钟之后,我看见洞口处再次探出一个人来,他拿着矿灯往里面打了个仔仔细细,我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于是闭上了眼睛,我看见灯光在整个塔楼里面照了一圈之后就停留在我身边,也就在这时候,我听到这个人朝上面大喊一声:“下面有人,找到了,有人躺在下面的石台上!”
然后刺眼的光亮移开,我睁开眼睛,看见一架软梯已经从洞口里放了下来,软梯很长,一直延伸到我的身边,然后有人陆陆续续地从上面爬下来,我木然地看着他们来到我身边,率先下来的人到我身边,他似乎问了我什么,我都没有力气回答他,而且石台狭窄,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他于是就攀在软梯上用对讲机把我的情况向上面说了,我听到他喊的是二爷。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队伍,但这个时候我根本没有功夫去考虑这些,我只知道自己得救了,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我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这次我感觉昏迷了很长的时间,像是已经昏睡了几天几夜一样,可是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才一两个小时,而且这个功夫里我已经被从玉塔里面抬了出来,我听到耳边全是嘈杂的声音。
这个昏迷的时间就是我听到身边的人说的,我只听听到有人朝周围说:“小四儿爷醒了!”然后我就感到有人在替我看伤,我身边站着许多人,我抬了抬眼,发现竟然是刘二爷,而且还有几个的背影看着很眼熟,有一个似乎是陈五爷。
见我醒来,刘二爷已经率先来到我躺着的临时床上,我听到他问我:“小四儿爷,你觉得好些了没有?”
我虚弱地点点头,但是依旧无法开口说话,然后他问我:“其他人呢?”
我摇摇头,他似乎知道了我的意思,然后我看到陈五爷也俯下身子,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我,然后刘二爷起身就开始安排离开,我只听到他说我伤势严重,需要立刻治疗。
再后来,我回到了洛阳,我在医院里躺了足足三个月,那一摔腿骨完全断了,肋骨断了四根,全身大大小小的伤数不胜数,我躺在医院里像是个残疾人一样躺着,身上缠满了绷带,就像个木乃伊。
而且从我回来之后,就再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西拉木伦的事,我只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话中听说这次救援的队伍四大家族都参与了,发起人竟然是刘二爷。
而最让我困惑的还是陈五爷,看到他出现在西拉木伦的救援队伍之中,我终于知道石头所说的是事实,我们此行确实是被骗了,而且因此整支队伍几乎无一幸免。
老林和刘正死了,摸金手不知所踪,石头和赖皮跌落进玉塔深处,凶多吉少。
一想到这件事我的心就一阵阵地抽搐,我觉得这是我做过最愚蠢的事,而且害了所有人。
但是我回来之后却没有一个人责备过我,刘二爷来医院看过我几次,我觉得很是奇怪,也很感动,我和刘二爷非亲非故,可是从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很帮助我,即便这次我放了他鸽子,他却一点也不介意。
可是当我清醒之后,却突然觉得心力交瘁,根本无心再去猜测这些谜团和阴谋的来龙去脉,我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也直到这时候,我才深深懂得爷爷的那一句话:其实,有些谜团不知道答案远比知道好得多。而且,并不是每一个谜团都是有答案的。
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我都过着没心没肺的生活,我将所有的不快和愧疚等等全部压在了心底,我想就让它们沉寂在心底,永远都不要再提出来。
这段时间我也算无忧无忧虑地过了去,周老太爷几乎每天都到医院来,他和我不说任何有关谜团和阴谋的事,就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周老太爷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快七十岁的人,身体却依然很健朗,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我认识了周家的小太爷,周顺,他是陪着周老太爷一起来的,周老太爷说孙辈之中他排行最长,但是见面的时候他却喊我小四儿爷,让我一阵尴尬。
然后他自己就笑了起来,他说我这个小四儿爷其实不是敬称,而更加像是一个绰号,因为他说我很小的时候,大约三岁的样子吧,跟着爷爷来到周家,那时候我小小年纪摆架子一本正经的,而且有模有样的,从那之后周家上下就都喊我小四儿爷,现在说起来,周顺还笑得喘不过起来,周老太爷也在一旁放声大笑,他说我都是被我爷爷惯的。
我听周顺说的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那时候的事我却是丝毫也记不起来。周顺只和周老太爷来过一次,后来我出院回到了周家,就一直在周老太爷的宅子里养着,走路依旧是一瘸一拐。
周老太爷喜欢养花,我有时候也会帮着他修建枝叶浇水什么的,可是周老太爷养的都是很新奇的品种,我一种都没有见过,我问这是什么花,他没告诉我这些花的名字,而只是说,这些品种绝大多数是从西拉木伦带回来的。
西拉木伦!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把插进我心脏的匕首,把我重新惊醒,让我埋在心底的往事全部再次浮现在脑海里,石头,赖皮,摸金手,等等的所有人。
我站在花盆边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我终于知道,有些事情是根本忘不了的,也不可能忘记,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周老太爷一直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我,他见我回过神来,与我说道:“小四,逃避始终不是办法,你选择忘记,我尊重你的选择,可是你真能忘记吗?”
我摇摇头,周老太爷问我:“那么你的选择呢?”
我觉得我又回到三个月前,心底那种要破解各种谜团的决心又腾地冒了出来,我深吸一口气说:“我要找到答案!”
周老太爷看了我良久,都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最后他终于说:“自从你从西拉木伦回来,有一个人就一直想要见你,只是你一直在逃避,所以每次他提出来我就替你推掉了。”
我问:“是谁?”
周老太爷说:“季晓峰!”
我深吸一口气,那个在“冯四”的笔记中数次提到的季晓峰,赖皮说的鬼市的幕后大佬,其实我也很想见他,我想知道他们在井墓里究竟发现了什么,而且他们要找的禹所积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
周老太爷回答我说,如果我已经准备好的话随时都可以。
我说,我想尽快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