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人间惆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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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重见星娥碧海槎(4)

阎罗和九幽鬼母对望一眼,分别向桑梓宁和景夜莲出手,五行长老虽然受了伤,尚有余力一战,便从旁协助。

论无功而言,除九幽鬼母之外,阎罗和尹一草尚不是三女的对手,可五行长老既然出手,那情形自是大大的不同。

三位仙子之中,桑梓宁武功最高,此刻她正与九幽鬼母对阵,鬼母双手如风,幻出漫天掌影,犹如惨白的雨点纷纷向桑梓宁招呼过去。

桑梓宁雪袖浮动,冷香袭来,打出许多花瓣一般的暗器,与鬼母的掌影对在一处,两股力量一触即分,暴成一团光雾。

九幽鬼母掌心黑雾纠结,招式狠厉,已占得先机,便再没了顾忌,双手或挑或钩,角度刁钻,每每让对手防不胜防,她尖利的指甲上闪烁着蓝荧荧的光芒,显然毒掌的火候已到了一定程度。桑梓宁情知不可让她手掌及身,飘身闪躲之余忽然纤手一翻,使出一招“飘雪神掌”,双掌如天雪舞空,一连拍出六掌,掌势纵横连绵,首尾相接,形成六角雪花之状,将九幽鬼母的路子尽皆封死。

九幽鬼母刚要出手反击,火长老和木长老却抢先从两侧攻来,桑梓宁措手不及,险些中招,以蹑空术凌空将身形拔高,方才躲过二人的联手一击。

然而就在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九幽鬼母看准时机,枯瘦惨白的手如钩子一般剜向桑梓宁的胸口。变起顷刻,又是在三位绝顶高手的夹击之下,桑梓宁早已无力反击,只得将双目一闭,决心受死。

一旁的景夜莲和秦织云见此情形,都倒抽一口冷气,想要施以援手,却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

忽见一道白色光华一闪即逝,如火灭夕华,转瞬无踪,却如一支利箭,狠狠地洞穿了九幽鬼母的掌心。鬼母惨叫一声,撤回攻势,掌心里早已鲜血模糊,她一咬牙,就见沈宛不知何时已立在她和桑梓宁之间。

“圣女何故插手此事。”九幽鬼母杀气怒张,满头白发几乎根根直立。

沈宛道:“各位都是灵山派的人,何故自相残杀。”她说得云淡风轻,只因她从未将自己也当成灵山派的人,虽然桑梓宁与她有些嫌隙,她却不忍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命丧几个老魔之手,是以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她自从修习《阴月宝典》之后,武功突飞猛进,已不可同日而语,就连九幽鬼母也怕她三分,是以虽然伤在她的手里,却不敢发作。

沈宛虽初入灵山派,却是大司命东皇龙一亲选的圣女,没人敢得罪她。曲静幽见局势有变,立刻从神坛上跃下,道:“圣女不是答应过本座吗?”

沈宛冷冷地道:“我是答应过你随你出席大会,却没答应过让你随意杀人。”

曲静幽道:“不杀她们,我如何服众,如何立威。”

沈宛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只要我在,我就不许你伤害她们几个。”

三女看向沈宛的目光都有了变化,不想此刻她居然挺身相护,感激之余,又不觉对她生出亲近之意。

曲静幽目光一寒,道:“你既然要保她们,便是与我为敌,我绝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

沈宛冷笑道:“那正好,我倒想领教一下你的手段。雪儿已经入了神庙,将此处发生的事禀告了大祭司,一切事宜皆由大祭司裁夺,这样便不会有失公允。”

曲静幽脸色一变,她知道,如果大祭司出面,定不会支持自己,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只见她襟袖迎风,皓白的手臂自袖中探出,掌势自下而上一路游走,几乎覆盖住沈宛身上所有的穴道。

沈宛不想失了先机,忽然施展出家传的“锁玉擒拿手”,握住了曲静幽的手腕,借力打力,前后推拿,卸去了她大部分掌力,谁料曲静幽一双手忽然变得柔若无骨,如一条轻飘飘的丝带,自行从沈宛手中滑出,顺势一挑,已变掌为指,点向沈宛的咽喉。

早听说此人出手歹毒,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沈宛早有所料,一招“兰花拂玉”将曲静幽那一指拂了开去,曲静幽并非好相与的角色,一招未果,杀招次第而出,“大天魔手”点喉剜心,声势逼人,她的一双纤纤素手就宛如具有某种神奇的魔力,纤指点处,花木枯萎。

好在沈宛料敌先机,凭借一套“柳棉飞絮掌”将曲静幽的一双毒手堪堪封死,再以阴月宝典的内力相佐,登时威力绝伦,声势迫人。

只见二人身形飘忽,衣袂翩跹,招式华美,真气流转不息,幻出千重光影。那些灵山派的门人不敢靠近,只得远远围观,注意场中局势。

除了沈宛与曲静幽斗得难解难分,三位仙子也和众长老们一较高下,一时间原本清幽的圣湖之畔,已被肃杀之气充塞。

桑梓宁随掌门人修炼“销兵手”已有多年,此功讲求得便是以天地万物为兵刃,亦可赤手夺取对手的兵刃,阎罗使的乃是一把鬼环金错刀,与尹一草的蛇杖遥相呼应,一长一短,倒是收放自如。桑梓宁运功于双掌,一双素手早已坚逾精铁,不畏惧他二人的兵刃,徒手以对,不多时便占了上风,她手无兵器,是以身法轻灵无比,相比之下,尹一草和阎罗出手则稍显笨拙。桑梓宁施展轻功来回穿插,身法如鬼似魅,每每在弹指之间便将二人的攻势消弭于无形,引得二人自相残杀。

至于景夜莲和秦织云,则要对付五行长老和九幽鬼母,五行长老身受重伤,十成功夫只剩下三成,景夜莲手中红绫飘舞,在半空中拉开一道赤红色的彩练,与五位长老缠斗在一起,她的“玉燕功”便在此刻派上了用场,腾挪闪展,乘烟摩云,快得仿佛天魔幻形,让人无从下手。

而秦织云与九幽鬼母交手显然也占了上风,鬼母的“阴风七绝掌”虽然阴狠歹毒,秦织云却与她相隔甚远,丝毫沾不到她的掌风,而她那天梭放出的银线却将鬼母攻得措手不及,加之鬼母已被沈宛所伤,力有不敌,已节节败退,处于下风。

曲静幽微微变色,心中懊悔,她将沈宛请来,本是想以她的身份压制住门人,没想到沈宛却与三位仙子联手一起制衡她,这次她当真作茧自缚。

心怀怨毒,曲静幽下手更狠,“大天魔手”的功力催到极处,就只见四周黑气氤氲,毒雾裹挟着夜色,化成一道漩涡,疯狂地吞噬着一切。

曲静幽攻得雨骤风疾,沈宛却抱元守一,不为所动,她的动作并不快,恬静自然,宛如奇异的舞蹈,令人赏心悦目,似是卧鉴山气,坐赏白云,长袖挥舞之处,碎光流泻纷飞,很快那道漩涡便轰然溃散。

眼看沈宛慢慢占得上风,曲静幽振臂一抖,一根通体玉白的骨笛自她袖管中滑落,她将骨笛一横,冰唇轻启,神色凄楚,飘然漫步走到圣湖之畔,迎着风吹奏起来,笛声呜咽绵长,引得漫天愁云惨雾,云雾中若有鬼神浮动,嘈嘈湖水,似也为之不流。

笛声刚起,沈宛便觉得四周充斥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似刀如剑,凌风急舞,仿佛无所不至,那便是音波之力,此刻曲静幽的笛声,已然发动成为杀人于无形的音波玄功。

秋波滚滚,楚天江阔,万里山河仿佛在她身后映画成一缕即将消散的葬香之曲,渐渐迷蒙。

只有那缕细微清越的笛声,宛如夜色中一丝袅袅的水汽,从极其遥远的地方升腾而起,渐渐散开,无处不在。

四周的一切似都已化作苍凉的映画,宛如被记忆的潮水洗去了颜色。

沈宛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悲伤伴随着笛声侵袭而来,瞬间将她的心房灌满,这悲伤是如此强烈,她竟无法阻挡,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它将自己撕裂。

那是完全无助的绝望,让她痛彻心髓。

她忽然想起和容若一起看星星的夜晚,天边是飘零的繁星,水里是素白的莲花,他们就坐在湖石上,彼此交谈着心事。那个时候,他们的心前所未有的贴近,可是如今,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或许总有一天,他们会如同风中的转篷,最终相忘于人生的荒漠吧。

疼痛,绝望,一点点蔓延,侵蚀着她的心。

这一刻,世界是如此荒凉,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地承受着一切痛苦。

诸天空寂,一如她荒芜的心,倒映出前生后世的悲伤与无奈。

这样寂寞的人生,没有容若相伴的人生,一定会残碎,化为粉末,烧成劫灰,最终痛苦地飞舞着。

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不现在就死去,这样就可以结束所有的痛苦。

情丝缠绕,化为痛苦的藤蔓,纠结着她的心。这一刻,阴月宝典的反噬之力传来,在胸臆中化为蚀骨的疼痛,她捂住胸口,一篷血花在她无声的颤抖中散开,尘埃般陨落在她的唇边,如同残碎的梅瓣。

虚空中传来一声轻微的音符,仿佛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天幕尽头破碎。然后那支骨笛便化作了一把弑神之剑,呼啸着要刺入她的心口。

然而在沈宛虚的目光里,她却看到了一扇霍然洞开的天国之门,徐徐在她身边展开了一双洁白的羽翼,将她温柔地裹住。

下一刻,他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烟草香气传来,让她的神智陡转清明,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朝思暮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