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鸡鸣三不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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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那咱好商量,你告诉我,问这事儿到底要干啥?”张昭仍不死心,必欲探个究竟。

“啥也不干。”吴梅转动着有神的眼睛顺水推舟。“我只是有点纳闷儿,你们村那老一辈的人,咋每个人都有外号?而且相互称呼时从来不叫名,都叫外号还都答应。”

“这不难理解,我们村的人都是梁山好汉的后代,把个人姓名往各自的外号后边一加,个个都是人物。”

“别耍了,没人信。”

“事实总是难以让人接受。”

“不跟你说了,做饭去。”

两个人开始各干各的事。

三不管儿村一天死两个人,很快轰动了十里八村儿。

事后,许介平专门听取派出所李所长的汇报,得知公安技术部门经过对尸体的勘验,基本上排除了他杀的疑问,认定邱奶奶确系自杀身亡。

他杀也不必费事了,疑凶已经自裁。

警察的认定很正确,邱奶奶确实是自行了断。当蛮横的儿媳妇打砸一通怒冲冲离开后,邱奶奶手抚伤痕独坐在冷风呼啸的破窗前,凄凄惨惨悲悲戚戚,望着破败的院落,满炕碎玻璃碴子,感受着屋内乃至于亲情的冰冷,内心即被坚冰死死困住。

“我把儿子屎一把尿一把地拉扯大,给他娶妻生子付了无数辛苦,如今我老了,不能动了,他就不该养我吗?”严寒中,邱奶奶用手揪住胸口向苍天发问。“是我上辈子欠他太多了吗?是我没还完他的债吗?作孽呀!我前世害过人还是杀过牛啊,如今遭这报应?”

邱奶奶说着哭,哭够了再说,自言自语中不觉想起大儿子和大儿媳的种种好处,更让老人家悲痛欲绝。她向苍天发问:“好人为啥没长寿啊?好人为啥就得不着个好啊?”

邱奶奶的大儿子和媳妇很孝心,可惜大儿子死后不久,相依为命的大儿媳妇就得了脑血栓,后遗症致使她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更甭说照顾年迈的婆婆了。

本来大孙子邱明志在接妈妈进城的同时,连奶奶一起接到了城里。可邱奶奶看着孙子和孙媳妇,又上班又要照顾大小两个老太太,再加上个上学的孩子,整天手忙脚乱,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以在城里住不惯为由,坚决要求回村来与二儿子一起生活。邱奶奶相信,在自己面临困难的情况下,二儿子和媳妇就是有千般理由也要负起赡养责任。下决心前,老太太做好了受气的思想准备,哪怕整天看脸色受咒骂,只要给口饭吃,给个睡觉的地方,什么委屈都认了。不曾想,二儿子家竟毫不留情地把她拒之门外,既不给饭碗也不给床铺。

歪葫芦刘珍的行为,从侧面证明了一个普遍的社会现象:论孝心,子女比较,还是女儿好。当年,歪葫芦刘珍亲自把自己的母亲接到家中,还给她个仓房住呢。邱奶奶没那待遇,所以她彻底绝望了!

“不该死的都死了,我这糟老婆子还活着干啥?找我大儿子去吧,母子做个伴儿,也省得他在地下孤单。”

越想越觉得走投无路的邱奶奶,一旦下了死的决心,突然间反觉得心里豁然开朗了许多。她硬撑起被严寒抽走温度的身体,笨拙地解下裤腰带挂在窗框那个窗帘钩上,最后看一眼屋内曾经熟悉的一切,再无留恋地将头伸进圈里。向下跪去的瞬间,老人家感觉到肋下立刻生出双翼,轻松地向天堂飞去。

解脱了,世俗的所有纷争冷暖,从此与这个苦难一生的老太太再也没了关系。

李所长给干勾鱼于得泉打来电话,通报了公安机关根据科学鉴定得出的结论。

许介平做为本地父母官也打来电话,指出:这个事件虽说已经有了明确结论,也要给予足够的重视,重点是要做好善后工作,特别是死者家属的思想工作。不谈化悲痛为力量,也要帮他们振作精神。还要跟村民们讲清楚,过去的事权当日历牌,翻过去就别再找后账了,不要总是旧事重提以此议论或谴责邱家人,要往前看。更重要的是教育村民,从这个事件中吸取教训,争取把自己的家事处理好。

许介平一番话,严格分析,从逻辑上看多少有点自相矛盾,实践上也极有难度,但从不同角度理解,则具有非常现实的指导意义。干勾鱼于得泉不挑语病只做保证:“请领导放心,我保证不折不扣地贯彻上级指示。”

迎新春的秧歌彩排,在鬼子溜刘春池家宽敞的院子里进行。现场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其中最活跃的不是年轻人,而是半大老头子拐拉腿刘贵。瘦小的身材再戴上孙悟空假面具,上蹿下跳的灵巧身影,让不知底细者误以为人类反祖了。

激情和表现欲望,让拐拉腿刘贵焕发了青春,他不但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还负责整个秧歌队的指挥,不是吆喝这个快点绑好高跷,就是督促那个麻溜站队,离他远的挨句骂,靠他近的还会挨一脚。年轻人也不示弱,跟他没大没小的闹着,骂也好踢也罢全不在乎,逮住机会捉弄他一下,他也不生气。

刘苗难得撂下手里的活儿,和范小丫并肩站在窗前温暖的阳光下看热闹。这段时间,刘苗可谓大忙人,她要领着定价小组逐个给产品定价、登记,还要抽空研制新产品并教会其他人,用村里人的习惯性说法来形容,简直忙得脚打后脑勺儿。

冬日的阳光直泄在窗前,烤得墙面及玻璃都暖洋洋的。吹奏班子聚在这既背风又暖和的地方,起劲儿的对付着各自手里的器物。吴迪是这个团体中的核心人物,乐曲的节奏就掌握在他嘴上,他要乱了整个乐队也会乱,那些并不专业的表演者脚步也必然要乱。

客观的说,吴迪不是个成熟的吹鼓手,打鼓和敲锣之人也是新手上路手忙脚乱,曲调和节奏常常跑偏。很正常,一群二五子人才,能把调儿整一块儿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在村里没内行,没衡量标准也就没挑。自娱自乐,高兴是根本目的,不必讲究。

“哎,你快看,那个老太太扮的最像了。”范小丫把秧歌队后边那个手里拿着长烟袋,耳朵上挂两个红辣椒,戴着顶黑色绒帽,搭拉着两条大蒜辫,还抹着红脸蛋儿的人指给刘苗看。“能认出那是谁吗?哎哟,看那两步走,要再瘦点跟邱奶奶差不多。”

“可不是咋的,学得还那么夸张,邱奶奶要看见非拿烟袋锅子刨他不可。”刘苗忽略了邱奶奶已经离世的事实,只对此人的演技表示惊奇。“他是谁呢,我咋没看出来?不是咱屯的吧?”

“肯定不是外屯人,除了那个吹喇叭的人是吴梅她哥,其余都是本屯人。”范小丫表示不用怀疑老太太扮演者的身份,绝对本地造,若说“出口转内销”,也只有刘拉闸先离开屯子后又搬回来了,可扮演者的身材比他壮得多,绝对不是刘拉闸。

或许是听到了两个丫头的议论,或许本来就想到女孩儿跟前露一手,扮演老太太的人浑身抖动着退过来,一直退到范小丫身边,胖乎乎的屁股,颤巍巍的向她那丰满圆润的脸上贴来,吓得她边骂缺德,边向旁边躲避。扮演者缺德不缺方向感,似乎屁股上长了眼睛,范小丫往哪儿躲就往哪儿追,逼得她实在没法儿,只好使出吃奶的劲儿,列着架式往外推。推不开,主要原因是范小丫不敢太靠近对方,怕他那带铁钉的高跷在乱动过程中踩着自己的脚,有劲儿也使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