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冀村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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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跟美女诗雅吃麻辣烫

快到中午饭点了,我去找诗雅。我距离她的工位很近,但我还是绕了一个圈。不是别的,就是缓解一下心情。其实,我挺不想跟她说话的。

诗雅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老是爱擦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香水,特别冲,闻了,我就老想着打喷嚏。所以,我平时都离她远远地,不然我会打个不停。

当我看到诗雅的眼睛的时候,我觉得没有必有再转弯抹角了。原来想到的各种吃饭的理由都可以抛弃了。诗雅的眼睛是那种弯月的眼睛,带着婉约的感觉,但是,这只是她眼睛的轮廓。她的瞳孔才是最厉害的,仿佛能够看透你的一切心事。这也是我不愿意和她打交道的原因。和她的瞳孔相接触的那一秒,我觉得她在嘲笑我,嘲笑我的理由。

我小声说,诗雅,中午有些事情想跟你聊一聊,关于唐主任的。

她也没看我,简单地说,没空。

她这是全面关闭大门的架势。我有点儿生气。说实在的,我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这么牛气,这么有资本,能这样强硬地拒绝别人。

我很少说NO,别人邀请,不管是什么事情,总是说YES。就这一点,我们两个也太不同了,就像针尖和麦芒一样,就像是磁铁的阴极和阳极一样。

我转身离开。

但在这时,她却在我背后大声地说,冀大编辑,晚上下班后一起吃饭吧,有些事情还要向您请教呢!

她这一句,声音很大。但又是平时说话的那个响度。她说话的声音是比别人高的,而我,习惯了低声细语地说话,这又是我们之间有差别的地方。一个女孩子说话声音这么大,会被别人视为张扬,我不喜欢。但好像诗雅从来不会顾及到谁喜欢,谁不喜欢这个问题。

她的声音招揽了其他同事的目光,他们都齐刷刷地看着我。我很尴尬,感觉脸上在发烧。我停了一下,回过头,笑着对她说,好,下班后!我努力让自己自然,再自然些,但我还是径自走向了洗手间,在那里蹲了半个小时。

在这半个小时里,我想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诗雅为什么先是回绝我,然后又答应我,而且用那么大的声音。她前后的心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她又想到了什么?莫非她是趁这个机会要通过我向唐主任提要求,要求加薪,要求唐主任转正后把副职的位子让给她?但她用这么大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到了,岂不是让别人猜忌?这种事情怎么能公开,怎么能在阳光下行走,怎么能被大家都知道?也许,她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唐主任的价值,我的价值,转而倒戈了,而且她这个人向来说话大声。那这么想,也很正常。

第二件事,晚上,晚上这个时间很特殊。这么多年来,我下班后,都是立刻回家的,从来不再外面耽误。除了加班外,我没有说过别的理由给老婆。猛的一下子,我告诉她,今天晚上下班后,我跟一个女同事吃个饭,吃完了再回家。她会怎么想呢?我怕她多想。于是,坐在马桶上打电话给她,她听了,就嗯了一声,说知道了,平静的出奇。我有些惊讶。

谈恋爱那阵,我多看路上女子一眼,她就不依不饶,说要弄瞎我的眼,搞得我走路总是低着头,不敢四处看。刚上班那阵,又要求我下班后必须回家,只能因为加班,但加班再晚,也要回家吃饭。这几年,这个都成了我的习惯了。别人不知情,还以为我是节俭度日。

但今天这次,她很平静地听我说,然后也没有过激的情绪。我不仅惊讶,还有些惴惴不安。我突然感觉琢磨不透老婆的心思了。她听了,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不怀疑我吗?难道她会突然出现,看我是跟谁吃的饭,吃的什么,吃完了又做了什么?我想不透,我挠挠头,决定放弃了,决定不想了。

第三件事,同事会怎么看我。大家都是知道的,我是唐主任的铁杆嫡系,诗雅向来表现的跟唐主任不合拍,当然,她还没有公开的那种言论和行为。今天,是我主动走到诗雅那里,而且是诗雅大声的说。我们俩向来是不怎么交流的。我们俩今天的行为,跟中国和日本战后建交是同级别的。我不能不担心他们会把我看成是低声下气,的确,他们也肯定会这样想。但我也没有办法了。任凭他们想去吧。

我从洗手间出来,感觉到内心仍然是惴惴不安,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但我仍然让自己自然起来,自然的就像平时工作的状态。

我回到工位,坐在椅子上,我的感觉好多了。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椅子为什么是半环,有个扶手。这个扶手从身体角度看,是为了放胳膊的,但是,想一想,一天的工作中,你又有多少时间是把胳膊放在扶手上的?你的胳膊不是都在桌子上放着的么?所以,这个扶手还有更主要的功能,这个功能就是带给你安全感。

我还有几篇稿子要改,于是,我努力让自己沉浸在稿子里。果然,不一会儿我就沉浸在稿子里,沉浸在稿子里,还仍然想着诗雅,想着晚上的饭。

我坐在那里发呆,突然鼻子有点痒,想打喷嚏。同时,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我抬头看,诗雅正朝我走过来。我下意识地看桌子上的马蹄表,已经下班半个小时了。

诗雅走过来,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保准没去过,东西好吃。

我点点头,稍微收拾了一下桌子,把没看完的那几篇稿子放在抽屉里,然后,跟着诗雅出去了。

诗雅这个人,个头不高,但也不算矮,一米****左右吧。她留着短头发,跟女排的那群姑娘一样。这两年里我从来没有见到她留过长发。从背后看,她的身材十分匀称,是个很美的背影。但即便是看前面,也算是个美女,至少是中等偏上的。

我记得,她刚来编辑部的时候,男同事都说来了一个养眼的美女,而女同事则很多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但过了一阵之后,这种带有调侃的言论就彻底消失了,众人变得对她敬而远之。那一段时间,我正好因为采写周需儿的事情,跟有信,也就是陈大同在冀村,回来后,大家都不爱谈论起诗雅,而诗雅也变得仿佛孤僻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诗雅也许感觉到我在看她,因为我看到她在往后侧视,看起来是看别处的景观,实际上我觉得她的眼角余光是在看我。所以,我也不敢再看,以免给人留下误会。

我快步走上去,和诗雅并行着走。我们快步走,绕到办公楼的后面。后面是一个居民区,我很少来这里。居民区里很安静,过了铁门,就不怎么能听到街上的车响,仿佛墙里墙外是两个世界。小区的路面是沥青铺成的,两旁每隔十五步左右,就有一个粗大的白杨树。这个时候,白杨树的叶子已经落完了,树杈子上几个枯叶在风里呼啦啦地响,像孤单单的旗子一样。

路上没有路灯,天没有完全黑。我走着,觉得眼前灰蒙蒙的,看不清楚,觉得有点进入黑社会大本营的感觉,心里不安起来,我说,诗雅,这是什么地方啊,你这是要把我带到那里去,我卖了也不值几个钱。

诗雅笑了,说,放心吧,我卖了自己,也不会卖你。前面就到了。

说话转过弯,就是一排饭馆,有西北菜、有东北菜、还有杭州小笼包。诗雅都没去这些店,带着我走进了一个店,一家麻辣烫店。

店里支着一个长长的铁匣子,不错,在我看来,就是铁匣子,跟平时烧烤的一样,上面开口,其他的都封住,只是很长。铁匣子里装着汤,一块飘着辣椒,红红的,一块没有飘,一块又有,一块有没有。低下封着,但应该是火,因为,铁匣子里的汤水正热着,还冒着泡。

诗雅看起来跟店的老板很熟,我对她说,怎么,是你家亲戚开的?看老板招待你的那个热情。

诗雅递给我一个盘子。橙色的盘子,盘子外面还套着一个塑料袋。我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诗雅白了我一眼,说,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我说,真不知道。

她说,你知道别把塑料袋吃了就行了。她又拿了一瓶啤酒,对我说,你也来一瓶吧。

我说,我喝不了一瓶,顶多一杯。

她说,你这是干什么,请人吃饭,还要心疼一瓶啤酒,你这么说,就是让我也不喝了?

我愣了,我没想到,诗雅是这样的人。我接着说,好吧,那就喝。

她笑了,说,你就是忒会装,其实,你骨子里什么都知道,就是装,我就看不惯你这个。

我喷了,直接把喝下去的一口啤酒喷在盘子里。她嚷嚷着叫老板重新拿一个盘子来。

我说,原来你也看不惯我。好吧,既然这样,先喝了这杯,然后我把话带到,我的任务就完了,到时候,咱们愿意一块吃,就吃,不愿意一块吃,就散。

我们俩碰了杯子,都干了。

我还没有开口,她却说了,你什么也别说,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我是真帮不了唐主任。

我说,唐主任没说让你帮他啊,唐主任只是希望你能给使使劲。

诗雅笑了,说,我怎么使劲,我一个女流,有没有什么背景,我能给唐主任的升迁大事出什么力?!

我也笑了,说,诗雅,你看你,今天一起吃饭,气氛挺好的,到现在了,你怎么又变得不爽快了?你看,开始,到店里,吃饭,喝酒,多爽快!你不是不爽快的人!

诗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说,我就是一个爽快的人,但都是你们把我逼成不爽快的了,我跟咱们编辑社的书记根本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我愣了,也不得不笑了,说,这怎么可能,你肯定是糊弄我,我跟你说,唐主任这个人我了解,我跟了他多少年了,你帮了他,他也不会亏待你,说不定,这副主任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嘿,你瞧我这话说的,哪里是不定,是肯定,是肯定是你来做啊。

诗雅显得很无奈,摇摇头,说,冀东良辰,冀大编辑,我的话说给你了,我也不想再解释了。我跟书记,那就是一个误会。你要还想吃,就别说了,不然你就走,我还想吃。

我一看,再说下去,也没有办法达到效果了。我也饿了,那就吃吧。

要说吃喝,中国人是最擅长的。因为,吃喝满足了嘴,满足了胃,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这种放松的氛围下,吃喝的人才能掏心挖肺地说一些话。所以,一个人吃喝,就是喝闷酒,有话无处说,或者是不想说。但像我跟诗雅,本来是两条平行线,但居然也在吃喝上说了话,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但推敲一下,也能知道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