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浮动,纵是紧然与无奈,然而此时此际,却不得不压下心底的所有不平,一言不发的朝那妖异之人的方向而去。
此际,大抵是见得萧意之靠近,那些方才还嬉笑万分的宫妃们,此际皆脸色大变,纷纷自针毡上起了身,避嫌似的踏步走远,站定在了离妖异之人的几米之距,而后迅速整理发鬓与华丽衣裙,纷纷恭敬柔和的朝萧意之屈身恭敬道:“惠王爷。”
皇宫内的宫妃,竟会对一个王爷这般恭敬,倒也是世上稍有,却也正因如此,才更为彰显萧意之这大昭暗帝的地位,不止是大昭朝臣皆知,连这些深宫内的宫妃都知萧意之的地位了。
长玥淡然朝那些宫妃扫了两眼,心下已是明然一片。待站定在那妖异之人面前时,那妖异之人已是与她身边不远的萧意之谈笑上了。
“惠王爷何时入宫的?”妖异之人柔腻懒散的问,坐姿倒是懒散不羁,又或许是觉得这般抬头仰视萧意之时,略微让他处于劣势,是以,待这话落下后,他倒是兴味盎然的转眸朝长玥望来,懒懒散散的朝她伸出一只手来,示意她扶他起来。
长玥已是全数收敛住了情绪,面色也甚是恭敬,她缓然往前,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而后稍稍用力,将他扶着懒散的站了起来。
“今日子上午,本王便已入宫。”正这时,萧意之平和如初的嗓音已是响起。
妖异之人松开长玥的手,一手又瞬时把玩儿了一番怀中白貂的毛发,随即挑眼朝萧意之望来,勾唇而笑,“是吗?这大昭皇宫,王爷竟也能随处逗留,甚至,此际都将那几位宫妃美人儿吓得离远,如此瞧来,惠王爷着实威风八面呢。”
这话一落,那不远处的几名宫妃更显紧张,纷纷低垂着头,不敢朝萧意之望来一眼。
本是宫妃,奈何却与别的男子相谈甚欢,的确有悖礼数,无论是这惠王直接惩处她们,亦或是告知皇上,这些对她们而言,皆非好事。
“衍公子倒也俊美魅然,竟连宫中的宫妃都能与衍公子相谈甚欢,本王,倒也佩服衍公子身上这身吸入气质。”仅是片刻,萧意之平和如初,整个过程,他也不曾朝那些宫妃们扫去一眼,只是那双凝在妖异之人面上的瞳眸,此际却稍稍显得略微深邃与复杂。
奈何,待他这话刚落,妖异之人则是顿时笑了,甚至还笑得不轻。待半晌才止住笑后,他挑眼柔腻的朝萧意之望着,道:“难得惠王爷这般俊然的人物竟还出口赞叹本宫,倒也是本宫之幸。只不过,不知王爷今儿入宫何意,此际,又怎会与本宫的扶玉美人儿呆在一起?”
长玥神色微动,不由转眸朝身侧妖异之人望了一眼,只道这妖异之人终归还是将话题绕到了正题上。
一时,心下也略有起伏。若这妖异之人以她与萧意之相处之事而小题大做,倒也难于应付。
相较于她的无奈,此际的萧意之,却显得神色平然,无波无浪,似无半分的情绪起伏。
仅是片刻,他便薄唇一启,平和如初的道:“本王今日入宫,自有要事。而与扶玉姑娘,也不过是在东宫偶遇罢了。”
说着,未待妖异之人出声,他神色几不可察的动了一下,随即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本王此际,倒是想问衍公子一番,今日扶玉姑娘入得东宫,可是因衍公子的授意?”
这话,着实是问得直白,并无半分的隐晦。
这萧意之历来喜欢韬光养晦,如今这般直白的朝妖异之人问出,显然是毫无掩饰甚至堂而皇之的对妖异之人提出怀疑,倒是大有撕破脸皮之意。
长玥倒是微微一怔,未料这萧意之竟会这般问。
方才一路上,纵是这萧意之对她出现在东宫之事耿耿于怀,但也仅是旁敲侧击的问她是否是这妖异之人示意,也不曾如此直白的对她问过,而今倒好,这萧意之开口便是这话,质问十足,如此,虽在她意料之外,但对她而言,倒也并非不是好事。
这妖异之人脾气历来不善,易于被激怒,若萧意之这话当真惹他不满了,如此,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倒真会如她所愿的那般发展了,从而,水火不容,大打出手,肆意的,拼个你死我活……
一时,心思婉转,思绪嘈杂,想得也稍稍深了一些。
待回神,长玥将目光朝那妖异之人扫去,果然见他面上的魅笑减了不少,神色之间,也增了半分不悦之意。
“惠王爷这话何意?”仅是片刻,妖异之人邪肆懒散的出了声,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本宫若要行什么事,定是光明正大,自也不会藏着掖着。惠王爷对本宫如此而问,莫不是,怀疑本宫什么?”
能将谎言说得这般邪肆懒散之人,这世上,怕也只有这妖异之人了。
长玥神色微动,刚垂眸下来,便闻萧意之平和淡然的道:“本王并非是怀疑衍公子,只不过是想善意提醒,扶玉姑娘既是衍公子身边的人,便望衍公子好生照顾好,莫让她在这宫中迷路,从而深陷危机罢了。亦如今日,扶玉姑娘迷路至东宫,若非本王偶然去得东宫,解了扶玉姑娘之危,若是不然,东宫戒备森严,扶玉姑娘冒然而入,怕会惹出些麻烦了。”
妖异之人顿时勾唇而笑,嗓音柔腻不羁的道:“惠王爷对本宫的扶玉美人儿,着实是关心呢。你昨夜才帮了本宫的扶玉美人儿,今儿又帮她一次,若非心动,又岂会这般屈尊降贵的对她好。”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惠王爷也是个直白人。本宫如今,倒想问问,你对本宫的扶玉美人儿,可是当真动心思了?”
这话,他问得懒散而又慵然,言语中,也卷出了几分不曾掩饰的调侃。
这话一落,不远处的几名宫妃与身后的宫奴纷纷转眸朝长玥望来。
一时,长玥身上积攒了数十道目光,如染锋芒,待抬眸稍稍朝那些宫妃一望,则见那些宫妃皆愕然震惊的朝她望着,似在震惊她红肿狰狞的容貌,更似在震惊这萧意之竟会心系于她。
瞬时,心下也生了几分森冷与起伏。
妖异之人的这话,已是说过了好几遍,每次皆为调侃,不止是调侃萧意之,更似将她的尊严也全数碾碎,成了他嘴里与眼里的笑料。
“本王也早已说过,本王对扶玉姑娘,不过是怜惜罢了。衍公子又何必再度调侃本王与扶玉姑娘,若衍公子当真心系扶玉姑娘,当真不舍于她,便定不会如此言道,在奚落本王的同时,也奚落扶玉姑娘了。”正这时,萧意之平然无波的出了声。
他这嗓音相较于方才的平和,此际,却稍稍增了几分不曾掩饰的幽远。
妖异之人微微而笑,道:“惠王爷这话,倒有些不近情面呢。本宫,也不过是想成人之美,若王爷当真与本宫的扶玉美人儿情投意合,本宫,也自是愿意将扶玉姑娘赏给王爷,奈何王爷既是无心,甚至还挑拨本宫与扶玉美人儿的关系,本宫,倒是有些不悦了呢。”
萧意之缓道:“是非曲直,衍公子心里,最是清楚。只不过,本王要说的是,此处终归是大昭,衍公子纵是本事了得,但仍该稍稍低调一些。若不想让人怀疑什么,便除非己莫为,若是为了,便自有失算与被人拆穿之时。”
妖异之人眼角一挑,似是来了兴致,勾唇而笑的望着萧意之,柔腻道:“惠王爷这话倒是深沉得紧呢。奈何,本宫这人,历来不喜动脑,也不喜深沉之事。今儿本宫被皇上招入宫中的目的,惠王爷自是知晓。而本宫的扶玉美人儿,也历来不曾来过这东宫,稍有迷路,也是自然,但若是仅仅因此便得惠王爷这般怀疑了,如此,惠王爷倒也是戒备过甚,犹如惊弓之鸟呢。毕竟,但凡是心胸开明,亦或是真正chong辱不惊之人,这情绪,自能收敛,不会让外人对你的情绪与心思观出一分一毫。呵,惠王爷,你说是吧?”
萧意之面色分毫不变,仅是凝在妖异之人面上的目光再度深了半许。
待片刻后,他终归是再度挪开了目光,只道:“无论是本事还是口才,衍公子,皆是了得。今日之事,究竟事实如何,衍公子比任何人都知晓。如今,多说无益,衍公子对明月也有救命之恩,本王对衍公子,终归是感激。而这扶玉姑娘,本王几番救她,也不过是看在衍公子的面上而举手之劳罢了,但若是衍公子觉得本王越矩了,那日后扶玉姑娘之事,本王,绝不插手便是。”
平和的嗓音,一时,连方才的复杂与幽远之色都全数的消却。
长玥勾唇而笑,面色冷沉。
妖异之人则是眼角一挑,目光在萧意之面上兴味盎然的流转,并不言话。
片刻,不远处突然有小跑脚步声而来。
众人目光皆下意识的循声而望,便见一名高瘦太监小跑而来。
“惠王爷。”待那太监刚站定在妖异之人面前,他却是察觉到了萧意之,神色骤然变得紧张而又恭敬,随即朝萧意之弯身而拜,恭敬唤道:“奴才拜见惠王爷。”
萧意之神色平然,垂眸扫那太监一眼,淡然点头。
太监紧张而又恭敬的抬眸瞅他一眼,随后这才将目光朝妖异之人望来,恭敬道:“衍公子,皇上与二皇子,礼殿有请。”
妖异之人勾唇而笑,懒散抬眸瞅了瞅天色,朝太监慵懒邪肆的道:“不知不觉,竟是将近黄昏了呢。有劳公公回禀皇上与二皇子,本宫与惠王爷叙旧完毕,便动身去礼殿。”
太监一怔,着实未料这姓衍的竟还让当今圣上等他,他眉头稍稍一皱,略微为难的朝他望着,又紧张的朝身旁的萧意之扫了扫,一时,僵在原地,满面为难。
妖异之人勾唇轻笑,目光朝太监落来,又要言话,不料薄唇刚动,嗓音还未扬出,萧意之则是突然先他一步出声道:“本王与衍公子,似已叙旧完毕。而本王瞧得衍公子方才与各位宫妃倒也相谈甚欢,不若此际,衍公子先与各位宫妃道别一番,而本王此际,倒也有几句话想与皇上聊聊,是以,本王便先衍公子一步去礼殿了。”
妖异之人慢悠悠的噎了后话,修长的眼角微微一挑,那邪肆张扬的目光懒散随意的朝萧意之流转半圈后,随即勾唇轻笑,道:“王爷既是这般说了,本宫,自也不好推却。呵,王爷,先请。”
萧意之平和无波的点点头,随即,便稍稍垂眸下来,极为淡然的转身踏步,朝原路返回。
太监怔了一下,满面犹豫,待见萧意之已是走得稍稍远些了,他才转眸朝妖异之人望来,恭敬道:“皇上正于礼殿等候,也望衍公子早些过去,切莫让皇上久等。”
妖异之人懒散道:“惠王既是有心先行,自是有要事与皇上相商,本宫若是此际也去礼殿了,岂不扰了气氛?”说着,见太监眉头一皱,面上再生为难之色,妖异之人继续道:“公公还是先回礼殿去伺候吧。本宫等会儿便会如约而至礼殿,你不必担忧。”
太监眉头皱得更甚,满面为难,朝妖异之人欲言又止一番,最后终归是恭敬缓道:“是。也望衍公子遵守时辰,早些过来为好,以免皇上若是等得不耐,定会龙颜大怒。”
妖异之人装模作样的点点头。
太监望他几眼,面上的紧张与为难之色并未消却,反倒更显担忧,待僵立在原地犹豫一番后,他终归是一言不发,转身小跑而离。
一时,周遭气氛也突然沉寂了下来,徒留冷风浮荡,透着几分莫名的苍然。
妖异之人这才将兴味盎然的目光朝不远处的几名宫妃落去,轻笑一声,笑得邪肆慵懒,“各位宫妃美人儿怎离那么远了?方才各位与本宫倒也相聊甚欢而今却是突然疏离,莫不是,都忌讳那惠王爷,心有畏惧,从而,不敢与本宫再接触了?”
几名宫妃脸色微变,互相面面相觑一番。
则是片刻,其中一名粉紫衣裙的宫妃缓道:“衍公子才华横溢,气质幽默,着实是仙逸之人。今日能与衍公子相聊甚欢,也是我等之幸。只是,宫中终归是有宫中规矩,我与各位妹妹,也得遵守制度,不可逾越。而今,天色也已不早了,我与各位妹妹,便告辞了。”
妖异之人慢悠悠的道:“如此说来,各位还是忌讳惠王了,呵。”
说着,慢腾腾的踏步朝她们行去,待站定在她们面前时,他则是伸手,解下了腰带上的几枚暖玉,并在各位宫妃们皆是惊愕艳羡的目光中,懒散柔腻的将暖玉朝她们递去,并兴味盎然的道:“本宫这人,虽无权无势,但就是多金。今儿与各位相聊,也算缘分,这几枚暖玉,便算是本宫送给各位的纪念物。”
宫妃们不可置信的朝他望着,待片刻,她们却是皆未矜持拒绝,反倒是纷纷拿了妖异之人手中的暖玉,而后恭身告辞,略微快步的行远了。
整个过程,长玥皆一言不发,就这么静立在原地,神色淡然的望着。
直至宫妃们走远,那妖异之人,才慢腾腾的转身过来,极慢极缓的踏步行至了她面前,随即,那异色的瞳孔在她面上肆意流转两圈,薄唇一启,慢悠悠的问:“大昭宫妃,倒也不过如此,呵,势利,却又故作矜持,竟比灵御宫中的宫女,还要来得低廉媚俗。”
长玥微怔,未料他会突然这般说,待回神过来时,心下深处,也增了几分起伏。
皆道女人之心如蛇蝎,甚至起伏不定,容易变化,让人琢磨不定,然而这妖异之人的心,却是比女人还来得易变。
方才那几名宫妃,今下午还陪伴于他,几人一道言笑晏晏,气氛融洽,这才不过转眼功夫,这妖异之人,竟将那几名宫妃贬成了这样。
不得不说,这妖异之人,着实是变脸变得太快,让人琢磨不定,与这人相处,无疑是水深火 热,绝非好事。
长玥沉默着,思绪浮动,并未言话。
正这时,妖异之人勾唇轻笑,懒散柔腻的问:“扶玉美人儿怎不说话了?怎么,本宫说你大昭宫妃不善,便惹扶玉美人儿不悦了?”
长玥兀自敛神,恭敬缓道:“宫主误会了。扶玉不言话,是因有一事不明。”
“哦?”妖异之人嗓音一挑,柔腻邪肆的问:“扶玉美人儿有何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