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锦绣并未立即回话,森冷的目光直直的朝长玥落着,似在审视,又似在发怒。
“不过是与慕容长玥长着同样面孔的山野之人,竟敢与本王妃谈条件?便是真正的慕容长玥死而复生,在本王妃面前,也不过是卑贱如蝼,受大昭不容,你以为,你当真有资格在本王妃面前如此嚣张?”
说着,话锋一转,嗓音也越发冷冽,“你有何办法化解此事,便速速如实言道,兴许若真的本王妃心意,饶你一命也是尚可。但若是你以此威胁,本王妃,自不会放过你!”
森冷的嗓音,却卷着几分冷冽与威胁,然而纵是如此,长玥瞳孔内的神韵却是分毫不变,便是那张倾国面容,也无温无情,煞气尽显,给人一种慎人的死寂感。
仅是片刻,长玥便慢腾将目光朝慕容锦绣面色挪开,唇瓣一启,淡漠无温的道:“即便我扶玉卑微如蝼,但在惠王眼里,却非如此。要不然,惠王也不会屈尊降贵的抱着扶玉走街蹿巷,甚至于,公然抱入这惠王府内。”
慕容锦绣面色越发一沉。
长玥转眸扫她一眼,继续冷冽道:“无论王爷对我究竟何意,但将我抱入这府中,又差人悉心照料,自是殷勤不定。王妃地位受威,嫉妒于我,此番而来,虽想除我而后快,奈何空有此心,却无法行事。倘若是,王妃与扶玉合作,趁王爷不在时偷偷将扶玉送出,如此,既可平王妃之心,又可助扶玉远离王爷,再不干扰王爷与王妃恩爱日子。”
这话刚落,慕容锦绣便怒气沉沉的冷哼一声,“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好,却也仅是处处为你考量罢了!一旦本王妃差人将你送出王府,待王爷知晓后,怪罪下来,王爷对本王妃定生间隙,如此,本王妃岂还能再得王爷之心?”
长玥冷沉至极的淡道:“王妃既是有所顾虑,便差会武之人过来为扶玉解开穴道也成。一旦扶玉身子能动弹了,自会闯出王府而逃。到时候,即便王爷怪罪下来,也仅是我扶玉自行冲开穴道,肆意而逃罢了,与王妃并无干系,倘若是我冲出王府之际被王府守卫而杀,自也是扶玉之命,与王妃毫无瓜葛。”
说完,目光再度朝慕容锦绣落去,阴沉沉的问:“王妃,意下如何?”
慕容锦绣冷冽的面色终归是稍有平复,眉头微蹙,神色陈杂,似在当真认真的考量。
待半晌后,她才冷道:“你这建议,并无不可。”
长玥阴沉道:“扶玉这建议,自是尚可。自行冲出府去,一旦扶玉成功,日后定远离王爷及惠王府,不干扰王妃分毫,一旦扶玉不成功,身死在这王府,于王妃而言,也是解了心头之患。是以,无论到时候扶玉是否能活着离开这惠王府,皆对王妃有利。”
慕容锦绣神色微动,那黑色的瞳孔之内,也逐渐蔓出了几许满意。
“你志不在这惠王府,而本王妃也不愿你留在王爷身边,是以,你方才建议,本王妃自会好生考虑。待考虑好后,也会为你安排解开穴道之人,只不过那时,一旦你穴道解开,务必,立即出府。”
长玥阴沉道:“王府奢靡,却如深宫幽闭,扶玉,并不留恋。”倘若是穴道被解,她自是要冲出这惠王府,甚至于,慕容锦绣这条命,她是无论如何都得收下。
毕竟,昨日辛苦一场,未得晏亲王那狗贼性命,如此,既是碰上了晏亲王之女,她自是不会心慈手软。
“不留恋便好。你最好是记住你今日之话。若是日后食言,本王妃,也有的是法子对付你。”慕容锦绣深眼凝她,冷哼一声。
待嗓音落下,那冷冽的目光再度朝长玥扫了几眼,而后也不再多呆,转身便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长玥阴冷的朝她背影望着,一言不发,无声无息中透着几分鬼魅的阴森与冷冽。
华袍曳地,满身荣华,再加之珠玉铃铛,翩跹而动,如今这慕容锦绣,当了公主,做了王妃,顺势沿袭了她慕容长玥以往的所有荣华,这等后来居上之人,不杀何为?
思绪至此,麻木的心底,也极为难得的浮现出了半分阴森冷笑。
待见那慕容锦绣开门出得屋门后,冷光瞬时灌入,拂至脸庞时,长玥才逐渐敛神合眸,心下深处,再度恢复一片低沉与死寂。
周遭气氛,逐渐沉寂下来,却也仅是片刻,不远处有脚步声速速而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长玥榻边。
“姑娘?”白梨恭敬拘谨的嗓音再度在榻边轻轻扬起。
长玥合眸,不作理会,整个人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倒是令白梨脸色骤变,瞳孔骤缩,浑身上下,当即渗出了浓烈的紧张与担忧。
“姑娘?姑娘醒醒,醒醒。刘琇公子快些进来,快看看姑娘怎么了。”大抵是着实以为长玥有所闪失,是以白梨吓得不轻,连出口的嗓音都变得颤抖。
这话刚落,不远处再度有焦急的脚步声瞬时而来,噔噔几下后便停在了长玥榻边,而后一道急促的嗓音扬起,“白梨姑娘先让让刘某,刘某这便为姑娘把把脉。”
一时,二人身形一动,足下之声也稍稍显得厚重与凌乱。
仅是片刻,一根手指先行搭上了长玥的鼻下探气息,另外两根手指,则是同时上阵搭上了长玥的手腕。
接连被这二人慌张对待了一番,长玥终归是忍不住睁了眼,待光线蹿入瞳孔后,映入眼帘的,方巧是刘琇那张焦急担忧的面容。
“姑娘醒了?”瞬时,刘琇顿显惊喜,忙出声一句,而后急忙又问:“姑娘身子可有哪里不适?请速速告知刘琇,刘琇好及时为姑娘诊治。”
这话刚落,站定在一旁的白梨,则是如释重负,紧提的心瞬时松懈,却因方才太过大起大落,一时之间竟忍不住开始抹泪。
长玥麻木的心底,渐生不耐烦。
自打昨日开始,便被这白梨与刘琇双双纠缠对待,虽是意在为她治病亦或是照顾于她,但却是因萧意之之令罢了。如此,这二人对她如此,却皆不过是萧意之对她的另行施舍罢了。
在这世上,她与萧意之,已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便是要在亲手手刃于他之前,无论是头破血流,还是性命堪忧,也断然不会接受他任何施舍,亦或是,接受他另一番的善待般的算计,从而,再如以前那般,将她设计与骨髓,疼痛不得。
“我无事,尔等若是无事,便滚出去。”心思至此,麻木的心境,却再度被戾气充满,长玥忍不住冷冽阴森的出声。
刘琇这才将手指收回,却未有离开之意,反倒是稍稍敛神一番,略微认真的道:“姑娘无事便好。方才在屋外时,刘某与白梨姑娘,的确是担忧着急。”
说着,话锋再度一转,继续问:“只是,方才王妃在屋内与姑娘呆了那般久,王妃对姑娘,可有威胁什么?或是,可曾辱骂亦或是伤害姑娘?”
长玥冷道:“你忠心于你家王爷,惠王妃,也自是你主子。你如今不维护你家主子,反倒是对我如此而问,难不成,你还担忧你家主子伤害我扶玉不成?”
刘琇微怔,待片刻后,略微认真的呆道:“刘某忠心之人,仅有王爷罢了。”
长玥冷笑,“惠王倒是将你教得好,让你看似呆板,实则却是圆滑不已。我扶玉于你而言,不过是外人罢了,而今你不顾你家王妃,反倒是担忧于我,呵,这等漏洞百出,生疏不分的把戏,也图迷惑我扶玉?”
刘琇再度一怔,神色也微微一滞,“姑娘误会了,刘某……”
“多言无益,刘公子若要与扶玉套近乎,还望打消这念头。扶玉如今,茕茕孑立,不过仅剩这条命罢了,你们若还想对我压榨什么,还望趁早收心为好。”未待刘琇后话道出,长玥便已出声打断。
刘琇愕然,唇瓣张了张,后话被彻底噎在了喉咙,待半晌后,他才稍稍敛神,无奈至极的朝长玥道:“刘某不知姑娘浑身为何会这般戾气,也不知姑娘为何会这般抵触王爷与刘某。但刘某还是要说,王爷吩咐刘某照顾姑娘,并无半分目的,也不曾有压榨姑娘一说。王爷此人,看似清雅通透,实则却是心有大压,难以排遣。这天底下,谁人皆可怀疑王爷,但独独姑娘你,不可怀疑。”
说着,嗓音稍稍一顿,而后感慨无奈的继续道:“王爷虽不曾与刘琇谈及过什么,但刘琇与他接触,则知他心中有所压力,也能感知他对姑娘的情分。姑娘既与王爷恩爱数十载,日日接触,便该知,王爷真正的品性。”
长玥冷笑一声,嗓音越发阴沉,“我再说一遍,我并非那长玥公主,而是山野粗犷之人,以前,不曾见过王爷,更与王爷不曾恩爱数十载。”
刘琇怔了怔,略微滞然的目光朝长玥望着,满面的愁容与无奈,一言不发。
待周遭气氛沉寂片刻后,长玥继续冷道:“刘公子还不准备离开?亦或是,还要扶玉表明正身,与那死去的长玥公主,彻底撇清关系?”
刘琇这才回神过来,叹息一声,无奈缓道:“姑娘既是将话说到了这层面上,刘某,倒也无话可说。”
说着,嗓音微微一转,妥协缓道:“姑娘,先好生休息,刘某告辞了。”
嗓音一落,便转身而去。
白梨忙唤一声,“刘公子?”
刘琇这才稍稍驻足,下意识的转眸朝白梨望来,只道:“扶玉姑娘欲独处一会儿,白梨姑娘,你也随刘某出去吧。”
白梨眉头一蹙,担忧至极的道:“可是姑娘她昨夜未用膳,便是今早的早膳也未用……”
“姑娘若是饿了,自会唤你,你不必担忧。再者,扶玉姑娘虽言语冷了些,但心底则是极好,她不会苛责于你,也不会苛刻她自己。一旦饿了,她不会让自己挨饿,你放心便是。”刘琇缓缓出声,语气略微笃定。
白梨半信半疑,待朝刘琇凝了片刻后,终归是妥协下来,缓步随着刘琇一道出了屋门。
一时,屋门在外被合上,周遭气氛,也彻底的沉寂下来。
长玥思绪本是略微起伏,然而待片刻后,便再度彻底的恢复平静,无声无息中,麻木,而又无情。
长玥稍稍松神下来,再度开始合眸小憩,屋内气氛幽闭,屋外,除了冷风浮荡之外,也是诡异平静。
自打刘琇与白梨出得屋门后,许久,二人皆不曾再入门外,便是到了午时,二人也未去而复返,更不曾恭敬而来问她是否要用午膳。
长玥依旧平躺,因着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浑身上下,也早已僵硬发麻。
纵是极有骨气的不愿得那萧意之的半分施舍,然而待午时过后,腹中,却突然不争气的开始发饿,再待时辰渐逝,久而久之,饥饿感越发强烈,连脑袋都有些发晕。
最终,长玥紧合双眸,抑制不住的开始昏睡,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周遭气氛都全然静止时,这般凝固沉寂般的气氛里,突然,有道脚步声缓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