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手越发的发狠用力。
长玥被搏得连连后退,本是朝萧意之抵挡甚至挥打的手臂,此际也显得疼痛麻木。
她面色阴沉得厉害,阴寒冷冽的心底也是煞气腾腾。
她知晓的,这萧意之怒了,的确是怒了。与他纠缠了这么久,这人,终归还是耐性耗尽,展露杀意了。
思绪至此,心下深处,也在刹那间荡出起伏,挥打躲避间,长玥目光落向了不远处的殿门,正要飞身而去,不料身子未及腾空而起,手腕已是被萧意之蓦地拉住。
她神色骤然一变,未及反应,身子突然失力,蓦地朝前跌去,却不料这一跌,恰到好处撞入了萧意之怀里。
一时,他身上那股熟悉莫名的味道再度窜入鼻间,似是融入骨髓一般,熟悉得令人浑身发腾。
长玥骤生怒意,满心杀气,奈何萧意之将她禁锢得太紧,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将他全数挣脱开来。
待半晌后,她终于是放弃了挣扎,整个人斜靠在萧意之怀里,森冷阴沉的问:“要杀便杀!我扶玉也非贪生怕死之人!”
萧意之并未言话,也未动手,只是紧紧的将她禁锢在怀里,沉默。
他的双臂极其有力,满身的怒气,似也不曾全数压下,胸膛之中,也因气怒而显得起伏不定,然而待半晌之后,沉寂无波的气氛里,他竟是在努力克制心底的怒沉,尽量平和无波的朝长玥道:“我从始至终,都无杀你之意,为何你总是不愿信我。”
信他?
一闻这话,长玥心下怒得发痛。
这信任与不信任的问题,俨然成为她与萧意之之间老生常谈之事了,这萧意之也着实是脸厚,便是方才唤了她名字,十之八九都已在心底确定了她的身份,却是不知廉耻的亲口问她是否信他!
这种人,无疑是脸厚心狠,满身腹黑虚伪得令人发指了。
“我扶玉此生,只信该信之人。像你这等虚伪不仁之人,如何要信!”待心绪起伏片刻后,长玥忍不住冷笑出声。
这话一出,未待萧意之回话,她瞳孔微缩,嗓音微挑,继续道:“你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在我面前拐弯抹角的装着好人!我扶玉今日再度落在你手里,只怪我本事不善,但若是我今日能躲过此劫,留得命在,日后,我定亲手将你从云端拉下,让你,卑贱无助,让你,生死不得。”
阴狠的嗓音,凉意刻薄,这话脱口而出后,长玥心下,竟是莫名的升腾出了半许癫狂般的畅快。
萧意之浑身抑制不住的颤了半许,却也仅是半许,待片刻后,他才低沉复杂的出声道:“我曾以为,情比金坚的爱意,坚不可摧,纵是遇尽世事变迁,情投意合之人,也仍会互相信任,相互扶持。我萧意之此生所行之事,无愧于心,更无愧于人,只是,我算计来算计去,却是独独未料到,你对我的情谊,并非我想象中的那般深厚,深厚到你能排除世上或善或恶之事,独独看穿我人品与内心,从而,义无反顾的,信我。”
说着,似是有些失神,满目之中,也夹杂出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复杂与沉寂,随即,他开始缓缓的抬起了手,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朝长玥额上的头发掠来。
长玥神色冷沉,瞳孔微缩,厌恶阴沉的偏转了头。
他修长的指尖落了空,尴尬的定在了半空,而后,竟又是一番沉重得难以排遣的叹息,“玥儿,终归是我,高估了你。”
一声玥儿,再度将往事羁绊层层勾起。
心口的腾空与乍然碎裂的感觉,也是撕心裂肺一般,猛烈发痛,一股股的耻辱与悲戚之感,也在刹那间层层上涌。
长玥再度满面怒意,神色之间,也已是再显杀气,无论是情绪还是脱口的嗓音,都显得有些不受控制的癫狂开来,“皆道大昭惠王风雅温润,但我却道你萧意之人面兽心,无心无情。只不过,而今接触,我倒是也高估了你呢,没想到你萧意之,不仅人面兽心,虚伪至极,更还是个瞎眼之人。我扶玉面容虽与那长玥公主有几分相像,但却并非那长玥公主!你切莫忘了,那慕容长玥死了,早就死了,她早就被你逼得撞死牢墙,含恨而终了!你以为,你以为如今将所有对那慕容长玥的心思都付诸在我身上,便能减少愧疚?你倒是做梦!便是那慕容长玥死了,她也会恨你入骨,纵是化为了烈鬼,有朝一日,也定要找你索命!”
他浑身再度颤了颤,扣在她身上的手臂,也越发缩紧。
“你与我之间,便当真只剩恨了?”他并未将长玥的话太过听入耳里,反倒是低沉至极的问。
长玥癫狂冷笑,此际也不准备回答了,反倒是再度开始拼命挣扎。
他将她圈得越来越紧,似是也是来了脾性,全然不让长玥挣脱开他,二人正各自发力暗斗时,不料正这时,那不远处的屋门口,竟是逆光迎来一抹修条颀长的身影。
却也仅是片刻后,那抹身影斜靠在了殿门口,而后,一道懒散至极的掌声懒懒散散的响起,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轻笑调侃的嗓音,“一般是月下才易偷情,只因月色正好,易渲染风月氛围,褪起美人儿的衣裙来,也不至于眼前一片漆黑,还可细细目睹春光之色。而如今,惠王与扶玉美人儿,倒是在这灯火通明的殿中偷情,如此恶劣趣味,倒也特殊得紧呢。”
悠然懒散的嗓音,并未夹杂太多的情绪,除了调侃,便仍是调侃。
只是他这话刚落,萧意之的手臂便松了少许,长玥趁势再度拼力挣扎,终归是全然的挣脱开了他的手臂,足下也在刹那间朝后退了好几步才稳稳站定。
待朝那门口之人望去,便见那人,满面疤痕,狰狞如鬼,除了一双修长的眼睛柔情四溢之外,倒也着实是骇人得紧。
这妖异之人的面容,竟是还不曾恢复。
长玥心下冷沉,扫他几眼后,便垂眸下来,兀自静默。
一时,周遭气氛,莫名的低沉而又紧然。
三人皆未再言话,无声僵持。
待半晌后,萧意之终于是平寂的转眸朝那门口懒散而立的妖异之人望去,低沉无波的出了声,“近两日,本宫因招待云苍太子,事务繁忙,不曾与衍公子真正商议与谈话,而今衍公子既是从皇上那里归来了,不如,就趁此际,你我去那拜月宫的阁楼之上,聊聊?”
妖异之人并未立即言话,缓慢上前立在了长玥面前,目光从上到下将长玥仔细打量一番后,这才懒散的勾着薄唇,异色的瞳孔肆意柔魅的朝萧意之面上流转扫视。
待半晌后,他才轻笑一声,懒散柔魅的道:“惠王爷若是当真色意泛滥,饥不择食,自可大肆采花。只不过,惠王爷可采尽天下之花,却独独不可采本宫身边这朵呢。而今惠王爷既是想挖本宫墙角,本宫,自也是要抽时间与惠王爷聊聊才是。”
说着,分毫不顾萧意之再度微微色变的脸,反倒是转眸朝长玥望来,悠然道:“扶玉美人儿先在此等候本宫片刻,待本宫与惠王爷聊完了,再尽快归来陪你,以抚扶玉美人儿,被‘狗’欺辱啃咬之心。”
柔情四溢的嗓音与语气,着实称得上是风情万种。
长玥满面阴沉,纵是对他这话嗤之以鼻,但浑身上下,却仍是抑制不住的生了鸡皮疙瘩。
萧意之似是全然不愿多呆,沉寂而道:“衍公子,请吧。”
妖异之人朝萧意之懒散而望,柔魅点头,随即再度朝长玥扫了一眼后,才慢悠悠的转身与萧意之一道出了殿门。
待二人离开,一时,周遭气氛终于是再度沉寂下来。
长玥稍稍松了口气,踏步至不远处的圆桌旁坐定下来,而后伸手倒茶,开始缓慢而饮。
夜色略微深沉,殿外,除了冷风浮荡之外,一片沉寂。
只是不多时,本是幽深静谧的氛围,却突然被一道道短兵相接之声打破与惊扰。
随即,殿外各处有层层涌动而出的脚步声朝不远处汇拢而去,似是声势浩大。
闻得这凌乱嘈杂的声响,长玥手中的茶盏也微微而顿。
正这时,不远处的屋门被轻然却又急促的敲响,大抵是不曾得她的回答,那门外之人竟兀自伸手急促的推开了屋门,眼见长玥正淡漠无温的坐定在圆桌旁,那人怔了一下,随即急忙小跑而来,担忧急促的道:“公……扶玉姑娘,您且去阁楼劝劝吧,惠王爷与衍公子打起来了!”
金缕的嗓音,急促难耐,焦急万分。
只是她这般反应落在长玥眼里,却令人心底的冷意越发滋长。
她淡漠麻木的抬眸朝她望来,阴沉沉的道:“那二人打斗,你如此着急,究竟,是在紧张那惠王,还是在紧张那衍公子?”
金缕一时怔住,待片刻后,她神色也有些微慌,而后垂眸下来,支支吾吾半晌,却是答不出话来。
长玥冷眼扫她,半晌,她才慢腾腾的举着茶盏再度饮了一口茶,阴沉而道:“出去!那二人打斗,于我无关。你若是当真着急某人,自该去该求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