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望过来,静静地听着这个豆丁大的孩子带着泪,用着尖锐的童声,一字一句地质问着对面的那个美丽的女人。
通过孩子的质问,他们也大概地了解了情况,对这个孩子送上一万个同情,对严若婷投去鄙夷的眼神。
而孩子的质问也让大家心酸,这个孩子看样子不超过六岁,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大人一般成熟,本是天真活泼的年纪,是什么让他拥有了如大人一般的成熟?
“明宇……”严若婷也哭了,脸上有了羞愧之色。
“你还找人绑架我,你看不得我活着吗?你找人绑架我的时候,就不担心出了意外,我死在你的手里吗?你给了我的生命,所以你想亲自要回我的命吗?”
“明宇,不是的,妈不是那个意思,妈其实就是想……”
“想要钱还是想演苦肉计,让我好信了你?”明宇带泪的逼问咄咄逼人,让严若婷无言以对。她急急地站起来,再次走过来,想抱住明宇,可在明宇冷中带冷泪的逼视下,她的动作却僵住了,怎么都伸不出去搂住她的亲生儿子。
细细地回想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的确没有三分的真诚。生下来就把他抛弃,出国回来后见到孩子,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去弥补孩子,而是想利用孩子现在的身份接近孩子的养父,意欲借着嫁给他养父而与孩子团聚。这个希望破灭后,为了以后能从樊家要点钱,她又与舅父策划绑架案,把儿子置于危险之中。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成功,还连累了舅舅破产,马上就要坐牢。她最后想通过儿子索要五千万补偿,此刻也是无果。
真的,从头到尾,她就没有疼爱过这个孩子,她生了他,从来没有给过他尊重,就是把他当成可以利用的,对她有利的工具!
严若婷第一次尝到了愧疚的滋味。
她是真的对不起这个孩子。
她也真的没有资格来向苏晓月夫妻俩索要补偿金,正如儿子的质问,她凭什么来索要补偿?
“明宇……妈妈,妈妈……”严若婷很想说出“对不起”那三个字,那三个字却像沾了万年胶似的,胶在她的喉咙里,她怎么挤都挤不出来。
脸上浮现的愧疚之色,明宇是看到了。
他想笑,泪却落得更凶。
到了此刻,他的亲妈才知道对不起他吗?可她连“对不起”三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早该猜到这个结果的,他的亲妈呀……
转身,明宇抬脚就走。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到他俊俏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却眼神坚定,步伐坚定,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以为他是难堪地要离开,只有苏晓月知道他要做什么。
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苏晓月告诉自己以后要加倍疼爱这个孩子。
短短的数个月里,太多的事情把这个孩子逼成了一个小大人。犹记得初识他时,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只知道捉弄人的孩子,如今却……
“明宇。”严若婷不知道明宇要做什么,以为明宇要离开,连包都顾不上拿,就追着明宇走。她忽然间很害怕,害怕儿子这样一走,她真的今生今世都见不到儿子了。
她想再好好地看看这个孩子,想好好地向孩子道歉,她这个做亲妈的,真的对不起孩子。
明宇走到咖啡厅的大门口停下来。
严若婷追出来,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见到咖啡厅的门口停了一排的车,中间那辆黑色车身的奔驰是樊少明的,樊少明正站在车前。而在樊少明车子两旁的那几辆车子都是警车。
一刹那,严若婷明白过来。
顿时,她面如死灰。
她记起了自己与舅舅策划绑架明宇的事情来。
虽然明宇没有受到伤害,虽然她也受了伤,虽然她是明宇的亲妈,可她还是犯了法。
樊少明在见到明宇走出来时,脚下有了动作,朝明宇走过来。当他站在明宇的面前时,明宇抬手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仰脸就对樊少明说道:“爹地,我要问的都问了,现在该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吧。”
“明宇,明宇,妈知道错了,妈知道对不起你,妈当初真的没有恶意的,你求求你爹地,不要报警,不要抓我呀。我不想坐牢,我不想坐牢,我也不要补偿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严若婷慌了。
她不想坐牢。
出门前见到舅母的难过,她还大快人心,现在她也将落得和舅舅一样的下场。
严若婷慌乱地扳住明宇的小身子,慌乱地哀求着,拼命地摇晃着明宇的小身子。
樊少明和苏晓月太狠了,要告她!
她的亲生儿子也太狠了,竟然要亲自送她进监狱。
她都知道错了,都知道对不起儿子了,就不能给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明宇,原谅妈,求求你原谅妈,给妈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明宇……我才二十六岁呀,我不想坐牢……我不想呀!”严若婷几近疯狂了。
她还这么年轻,她无法想像自己被关在监狱里的日子要怎么度过。
“妈。”
明宇轻轻地叫了一声。
几近疯狂的严若婷倏地停止了摇晃明宇的动作,泪眼怔怔地看着明宇,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明宇叫了她一声妈,他在这个时候才肯认她这个亲妈!
“不管怎么说你是犯了错,妈妈说了,知错能改是好孩子。里面或许不自由,但却是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想要的机会,我给你了。”
严若婷还是怔怔地看着他。
“你……明宇,你刚刚叫我什么?”
明宇抿了抿唇,终是再次叫了一声“妈。”
严若婷又哭又笑,她扭扭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滑过她的腮边,滴落在地上。
他是真的叫了她做妈,曾经,她用尽办法去讨好他,想让他承认她,他都不肯叫她一声妈。却在这个时候叫了她做妈,承认她的亲妈身份。
不是他感到愧疚,而是他看到了她的悔恨,看到了她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