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咫尺迷情
东昏侯。
东昏侯是朝野上下莫无不敬的人物。他持有开皇圣帝所铸的丹书铁卷,可重罪免死减刑,因此朝堂之上呼风唤雨,无往不利。即使群臣、百姓都清楚他欺上瞒下,残害忠良的罪行,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好美色,喜戏曲,故而,圣朝的风气也趋向于此。
师潇吟正端坐在东昏侯府的雅韵阁静候召唤。他代表“小四喜”来到东昏侯府献艺,凭借其精湛的唱功和绝色容颜取得了东昏侯的喜爱,在曲终人散后特别留下他,名义上是相见恨晚,把酒对酌,实际上便是等待宠幸。
东昏侯待他还是不同的,至少没像往常那样立刻召他入房伺候。
不过,那又如何?
该来的躲不了,始终是要面对,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披散着的长发垂曳肩头,透过微曦映出一层黑亮的光泽,宛若误坠尘世的谪仙。铜镜中的人半嘲弄似的扬扬唇角,狭长的凤眼微眯,敛藏其间的幽邃——
“当初为什么会当伶人?”
“潇吟的先人乃乐祖师旷,而我尊敬的父亲也是伶人。”
“原来是从父,没有自己的喜好在里面吗?”
“……”
“你唱的曲子悠远中带着幽怨。”
……
从某方面来说,不得不承认东昏侯是个懂乐的知音人。如果他不是令人发指的贪官佞臣,如果不是他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或许他也不愿意这样做……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出现了五根摇晃的玉葱指。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大美人?”嗓音的清脆稚嫩说明了来者的桀傲。
师潇吟眨眨长睫,凝视着眼前明媚的少女,温言道:“姑娘是?”
“你不懂礼数吗?”少女一叉腰,冷哼道,“我先问,你先答!”
“师潇吟。”他不想与这刁蛮的少女抬扛,那样太费神。
“你凭什么住在雅韵阁?”少女噘着嘴道。
师潇吟皱了皱眉,淡淡地道:“此乃侯爷府的安排,潇吟客随主便。”听她说话的时候,心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晓满和他拌嘴的娇嗔模样,脸上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怀眷之色——那傻姑娘每每和他争执,总是弄得面红耳赤。她看上去尖牙利齿,其实心软而细,一旦发现他的异样,就会立刻浮现出紧张的神色,真是个……可人儿啊。
唇边的温柔让少女呆了一呆,竟再也无法凶巴巴地去吼,只干涩地道:“你可知这是何地?”
“来而不往非礼也。”师潇吟不答反问,沉静地说,“姑娘不觉得先该自我介绍一下?”
少女的话被堵回,有些不服,却没理由抗议,扁扁嘴:“娘叫我宝烟,我是这个侯爷府的大小姐。”
原来是东昏侯的女儿。
师潇吟了然地点点头——难怪如此嚣张任性。
“这里是前朝第一才子宁王住过的宅子,我娘是名门之后,却一辈子都没法进来,而你一个戏子竟不费吹灰之力就住了进来——”宝烟小姐说着眼一红,点着他令人艳羡的容颜,“我且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上来就罢,回答不上来则自己卷铺盖滚,莫等人赶!”
“侯爷有令,要我在此等后。”他平静地回答,情绪未起波澜。
“你不就是靠色相攀上我爹,妄想一步登天吗?”宝烟厌恶而轻蔑的冷笑道,“一个不要自尊的无耻之徒不配住在雅韵阁!”
“我的自尊从不奢求别人给。”师潇吟神情自若地回答,“从当伶人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
“你——”宝烟一咬牙,问道:“好,你到说说看,放眼天下,这当世第一人该是谁呢?”
师潇吟轻轻一笑,“皇帝贵为天子,决策千机,自是第一人。”
宝烟得意地一撇唇,“你别高兴得太早,我的问题还没真正开始!”她出的题连当朝三甲的状元、榜眼和探花都束手无策,就不信一个戏子能懂。哼,若是不能回答,那就是侮辱雅韵阁传承百年的高洁。
师潇吟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恼意,叹息道:“好,请说。”
“既然皇帝贵为第一人,那怎么本朝重臣出入的尽是我东昏候府而非议政的朝堂?”
师潇吟刚想启唇,脑子灵光一闪,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淡淡地望着她,摇了摇头,“小姐煞费心思,究竟有何目的?”
“废话少说,不会就滚!”宝烟盛气凌人。
“我若简单地答复,你必然不肯罢休。”师潇吟倦意凝眉,修长的手指点着眉心,“也罢,说便说了,反正潇吟也非名利场中人,无可顾虑。”
“你要说就干脆点儿,拖泥带水,想挨到何时?”宝烟不耐烦了。
“皇帝年幼,太后力孤,孤儿寡母自然要找台柱子支撑。侯爷心术颇高,手腕灵活,乃是上上人选——而见风使舵是臣子生存之道,侯爷权倾朝野,树大招风并不奇怪。”见宝烟面色铁青,他径自说,“小姐的问题尖锐刁钻,即使那些官场中人心知肚明,为前程着想又怎能道破这答案?侯爷既是小姐之父,小姐就不该任性,孰不知‘树大招风’?”一番剖析言辞犀利,不卑不亢,极有风度。
宝烟怔愣住了,没料到他竟真敢直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察觉形势被他在谈笑间轻易扭转,“你好大的胆,不怕我爹动怒杀你的头吗?”
师潇吟微微一笑,坦然地道:“小姐,侯爷操纵权术最忌他人隐讳,我若闪烁其辞较之坦白直言会更加危险。”顿了顿,他自信地反问:“你要考验的便是一个人的胆识果敢,不是吗?”
她不禁又敬又恼,心道:一个戏子,怎么明白那么多?而且,思维之敏,见地之高,绝非常人所及。
她一跺脚,喃喃地道:“可惜。”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苦笑了一下,这辈子听得最多的恐怕就是“可惜”二字。
爹爹去世前说可惜他生在师氏没落之家,不得一展鸿鹄抱负;师父收他入门时,说可惜他身体孱弱不禁风雨;图穷大娘说可惜他生不逢时,半生被一张皮囊所误;而今东昏侯的大小姐也说可惜……
可惜什么呢?
这个世上又哪来那么多的光阴去可惜?
只有一个人,从没对他说过这样的惋惜之词,而真正珍惜现在的他。
奈何悲哀的是,那个人却一定还在恨他。
天王寺。
熏烟缭绕,香火鼎盛。
上香归来的东昏侯一行人,慢悠悠往回走。当东昏侯的轿子转过柳家胡洞之后,一道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拦在路当中,截住了宝烟小姐和师潇吟紧随其后的轿子。
侍卫刚要撵人的时候,宝烟掀开帘子,往外探头道:“是谁拦路?”
一名身穿鹅黄衫子的小女子跌坐在前面,发丝零乱,嘤嘤地啜泣:“小姐,民女家乡闹灾荒,爹爹带着我来京城谋生,哪知一病不起,在客栈就那么去了。我一个人孤苦无依,没有银两给爹爹办后事,听说大小姐今日上香路过,希望您发发慈悲,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救济救济小女子。”
宝烟刚要说话,就听旁边师潇吟的轿子里传出冷淡的声音:“天下没有空掉的银两,你凭什么让别人白白救济?”看不出这个师潇吟是个无情冷漠的人呢。
宝烟对他好不容易产生的敬意也随着周围百姓的窃窃私语而变淡。她父亲东昏侯在百姓中的口碑如何,她不是不清楚。既然有个稍稍扭转的机会,她做女儿的纵然不喜父亲的言行,也不能不袖手旁观,算是尽最后一丝绵帛之力吧。仿佛与师潇吟斗气一样,她抬起皓腕,倔强地道:“看你其情可悯,我就为你父担下办后事的银两。不过嘛,你得入府为奴,当个跑腿的丫头,如何?”
“谢小姐再造之恩!小女子来生结草衔环,也不敢忘。”那姑娘头也顾不得抬,一个劲儿地下拜,直到轿子从身边过去,还不敢抬头。
只有师潇吟若有所思,揉了揉抽痛的额角,轻轻一叹。
师潇吟在窗下练书法。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还与。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低低念完最后一句,神魂俱荡。搁置笔,他负手而立,仰望着湛蓝的天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明明是理屈词穷,还说什么‘欲辨已忘言’。”尖锐的讽刺声在门外响起。
师潇吟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未回首,刺痛的关节泛白,“身为一个大户人家的丫头,是这样没规没矩地随便闯入吗?”
假扮丫头的晓满面如纸灰,道:“好一个‘同行是冤家’。你就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便想抹煞自己所犯的错?”
对她的逼近,师潇吟不着痕迹地退了几步,保持一定的距离,眼眸一径盯着她因受伤而行动迟缓的双脚,“哦,我说‘同行是冤家’,犯什么错了?这样一个攀龙附凤的机会,何必浪费?”
“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晓满的牙齿都在打颤,双颊气鼓鼓的,“当初是谁说要给新人一个机会?如果你说的做不到,那就不要开口。”
“戏子无情。”师潇吟冷冰冰地笑了,笑得人毛骨悚然,却又不得不沉醉在他炫目的容颜之下。
晓满心痛得一塌糊涂,根本不晓得该如何继续说。对,是她不该轻易相信一个戏子说的话。可是,如果他的话都是假的,那他所表现出来的情意也是伪装的吗?
现实,永远残酷——
她还是注意到了他远离她的小动作。一低头,挥去眼角隐藏的泪珠,再抬头时仍是最初与他相识的夏晓满,坚韧而顽强,一心只为报父仇。
谁没有了谁也还能活,不是吗?
以后,来去无牵挂,仍是孑然一身,她也不用顾及他的感受了。
僵持之际,内室传来男人病态不耐的粗吼声:“美人——我的潇吟,你在外面和谁说话?本侯爷不过睡着了一小会儿,你就离开了?快给我回来!”
师潇吟偏过头,脸上的颜色好不到哪去。
晓满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酸酸地点点头,“你倒快活……”远远地听到宝烟的笑骂声,便转身往外走,几步后又突然转回来,把端着的盘子摆在桌上,随即掩面而出。
师潇吟想唤她的名字,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款步到桌前,打开那盅的盖子,一股熟悉的药味扑面而来。
——是大娘萧观音曾给他做过的补药。
嘴硬心软的丫头,无论他如何冷漠,她仍记挂着他的痹病,担心没有人照顾他的身子吗?
子夜。
一道颀长的身影斜靠在房门口,不耐地瞪着那个病态恹恹的美男子,终于忍耐不住,低吼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师潇吟倦容满面,微咳几声直起身,“莫急躁,否则吃亏的是你。”
他面前的少年郎一咬牙,“你够狠,师潇吟。”都怪他自己轻敌,被人家发现行踪,暴露了长久以来保守的秘密。
师潇吟并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当做是个孩子在闹人罢了,他淡淡地一笑,“你这个咬牙切齿的模样和她倒是如出一辙。”
“她?”少年猛一凛神,怒声道,“你还有脸提她?你不配!”
“你说得不错,是我对不住她。”师潇吟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清醒,清晰分明地道:“我找你来,不是说我和她的事,而是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我为何要答应你的要求?”少年双臂环胸,哼道。
“你可以不答应。”师潇吟平静地说,“我不会用你的身世来威胁你,做子女的哪有权力选择双亲的决定?师某人绝非苟且之人——但你不答应,她必会受到前所未有的伤害,你忍心坐视?”
“哈哈哈……”少年闻言哈哈大笑,笑得苍凉,“你说得真是好笑,除了你还有谁能真正伤她?”她的心不在他这儿,他做的都是枉然。
“就算她有难,你也袖手旁观?”师潇吟了然地晃晃头,“我不信。”
“你到底想说什么?”少年憎恶被人看穿的感觉,恶狠狠地问。
“照你和令堂曾经的约定,不能置义父东昏侯的死活于不顾,但你明知她下山的目的,却不阻拦,说明你不愿她抱憾;另一方面你又很矛盾,面对东昏侯一再召你回府,迫你信守诺言,完成身为四大护卫之一的责任,调查朝堂之外想害他的人。所以,她混入东昏侯府,令你不得不紧随而来,终日沉浸在提心吊胆之中,毕竟,护卫有四个,其他三个人面对她的行刺断不会手下留情。”
“你还知道多少?”少年一惊,激动地掐住他白皙的脖颈。一股子怪异的幽香窜入鼻端,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咳……离我远点儿!”师潇吟闷咳着挣开他的钳制,毫无惧色。“不用慌,若是我有意为难,根本不用私下找你。你只需回答我,到底肯不肯合作?”
“说!”少年狼狈地道。
“你帮我看着她,最好控制她的行动。”师潇吟提到“她”的时候,下意识地流露出了无限柔情,“到那天,我会代替她完成她的心愿,而且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然后你就趁府乱时,带她混出。”从怀中取出一叠纸,“这是多年来东昏侯陷害忠臣,中饱私囊的证据,你让她在事后,交给刑部,切忌不要露面,以免惹祸上身。树倒猢狲散,届时那些人才有胆翻旧案,为冤屈的人伸冤。”
“你要行刺东昏侯,我知而不报,一样是背弃誓言。”少年不以为然。
“谁说我要‘行刺’侯爷了?”师潇吟又是一阵猛咳,“你哪只眼看到师某人要‘行刺’,只管拔剑杀我就是,我绝无怨言。”
他的确让人捉摸不定。
少年困惑地搔搔发,皱着眉道:“胡说,不是行刺,凭什么帮她报仇?”
“我自有法子。”师潇吟微闭眼眸,淡淡地说。
少年沉思了一会儿,思前想后实在找不到别的法子,只得妥协,接过一叠泛黄的纸张,“好,我且信你一次。”
“好好照顾她。”不放心的叮咛脱口而出,师潇吟叹了口气。依照小丫头的性子,若然真相大白,不知会闹出什么。
“你自己的打算呢?”少年好奇地问。
“我?”师潇吟疲倦地张了张唇,哑着声道:“我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们不会再看到我……”
少年望着他此刻的神态,总觉得心生不祥,一时间凄然席卷而来,诸多纠葛竟记不起了,“你这人颇怪,终是对她残忍还是多情?”
师潇吟掩唇低语:“你说呢?”
“不识庐山真面目。”
“多谢你的赞美。”
临走前猛一回头,少年还是把疑惑提了出来:“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世?”
师潇吟背靠墙,勉强靠壁的凉意来减轻身上的痛苦,“我在‘小四喜’时于门外听到她下山的目的,这不是你特意制造的吗?至于来此后,一、你的名字和大小姐宝烟的名字有一字相同,未免过于巧合;二、我曾留意到你在东昏侯爷的书房出入;三、东昏侯找你的方式便是点三柱薰香。”
“有心计的人。”少年闷哼一声,也不得不承认他过人的胆色和洞察力。“身为一个地位卑微的戏子,实在是可惜……”
又是“可惜”。
师潇吟微微一哂,不再言语。
一定是出事了!
夏晓满被定住时,立刻意识到这一点!然而,无论她怎样斥骂东野宝卷,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最后他甚至用布塞住了她的口。
“满姐姐,稍安勿躁呵。”东野宝卷一边嗑瓜子,一边翘着二郎腿,笑嘻嘻地凝视着她的嗔颜。
混账小子!竟敢暗算我?
晓满的拳头上浮现出细细的青筋,愤怒到了极点。蓦地,雅韵阁的方向传来一阵阵穿云裂石般的吵闹声。
东野宝卷一敛笑意,起身在屋里转了好几圈,而后来到晓满跟前,“满姐姐,你在这里先待一会儿,等我回来,咱们就走。”
走?去哪里?
她根本还没有机会靠近东昏侯的身边呢。
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晓满气得差点儿内伤。被点了穴,动弹不得,浑身的血液流畅不通,真是难受之极。
就这样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咣啷一下,门被踹开,大小姐宝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刚想发怒,一看到晓满的情况,不禁吓了一跳。
“你!你这死丫头怎么这样子?”宝烟粗鲁地拉出晓满嘴里塞着的布条。
“大小姐……”晓满痛得一皱眉,“我被人定了身,动不了。”
“定……定身?”宝烟像是见了鬼一样,猛然跳开,随即上下打量,“就是传说中的一门武功?啊,是不是绝学‘定身术’?”
晓满无奈地一翻白眼,很清楚宝烟小姐平日听多了说书的话,对江湖豪侠憧憬万分。但此刻,她哪里有心情谈论这些?“小姐!”
“啊,好好。”宝烟见她饱受折磨的样子,也不好再迟疑,跃跃欲试地问:“你说,我要怎么救你?”
“是……”晓满以下巴指一下腰间“章门穴”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宝烟觉得不太对劲。
“呃……”晓满胡乱编个理由,“我看那个人是在我腰上点一下,小姐不妨试试嘛。”说着暗自运行周身内力,汇聚在腰间,以便于没有武功的宝烟能够轻易破穴。
宝烟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刚要雀跃,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下来,忙拉着晓满道:“快走,我刚才听到雅韵阁折腾得好凶,就是那些护卫不让进,你帮我糊弄进去瞧瞧!”
晓满担心的就是这个,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两个姑娘一路往外跑,刚从侯宅闭塞的侧门绕到雅韵阁,便听到震天撼地的哭泣声。
晓满的心咯噔一下,手脚冰凉。
等到偷偷进了雅韵阁,几个夫人、姨太太看到宝烟,痛哭流涕地围过来,“烟儿呀,咱们侯爷薨了!”
“什么?”宝烟几乎不敢置信,“薨了?我爹好好的怎么会死?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咒他!”
其中一个护卫沉重地点点头,“大小姐,侯爷是不久前薨了,刚才宫里的太医来过,说侯爷是中了一种很怪的毒,可到现在……还不清楚是何毒素。”
“你们——”宝烟一掌挥到护卫的脸上,“干什么吃的?”
“小姐训得是。”护卫敢怒不敢言。
宝烟一回头,真看到晓满心慌意乱的样子,微微一凛神,思及刚才解穴的一幕,又往回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眼珠转了转,脱口道:“那师潇吟呢?”果不其然,晓满显得更加局促不安,面色惨白。
“给我抓住她!”宝烟猛地一叫,示意身旁的一个护卫去袭晓满的两肋。
其实,她本是试探性的举动,可晓满毕竟是一个习武之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不可能不做任何防范。当她施展轻功窜闪的一瞬间,她也后悔了,不过后悔也无济于事,只得硬着头皮面对。
“难怪你要进府师潇吟拦着不让,而我又多次看到你在雅韵阁徘徊,你真以为我不懂丝毫武功?就算不会,本小姐家里的护卫也让我耳濡目染,你我若是个不懂武功的人,那穴道根本不可能解开!除非——你把内力汇聚在穴道上,我这一点外力才能助你解穴!”
晓满见事已败露,反倒坦然,东昏侯的死她隐约有预感和师潇吟有莫大的关联,现在见不到他,是又安慰又担忧。
“不错,我进府是别有目的,小姐说得半点儿不假。”
“那我爹是你害死的?”宝烟七窍生烟,想不到一时心软,竟引狼入室!
“我没有杀他,不过……”顿了顿,晓满冷笑着道:“这种不顾老百姓死活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宝烟才不信这套,愤怒地一挥手,“给我拿下!”
三个护卫一通拥上前来,把晓满围在正中,刀剑并上。
晓满以一敌三,加上脚上有伤未愈,自然是寡不敌众,连连后退,眼见就要被生擒。一道人影快若闪电席卷而来,电光火石般擒住没人注意的宝烟,所谓“擒贼先擒王”,一下子便震住了几个围攻晓满的人。
晓满迅速挪步到黑影身侧,与他目光相接,一切了然。
在众人眼皮底下,两人挟持东昏侯府的大小姐,安全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