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水龙吟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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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决斗之时 (2)

明月道:“譬如说,你身上带着的暗器明明很像孔雀翎,却偏偏不是的。”孔雀大笑了,大笑。一个人只有在听见最荒唐无稽的笑话时,才会笑得这样厉害。明月道:“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早就在怀疑这一点了,因为你早已感觉到它的威力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可怕,所以你才不敢用它去对付仇天鹏。”孔雀虽然还在笑,笑得却已有点勉强。明月道:“只可惜你心里存有怀疑,却一直不能证实,也不敢去证实。”孔雀忍不住道:“难道你能?”明月道:“我能证实,只有我能,因为”孔雀道:“因为什么?”明月仍淡淡地道:“像你身上带着的那种孔雀翎,我这里还有好几个,我随时都可以再送一两个给你。”孔雀脸色变了,门外的拇指脸色也变了。明月道:“我现在就可以再送一个给你,喏,拿去。”她居然真的一伸手就从衣袖里拿出个光华灿烂的黄金圆筒,随随便便地就抛给了孔雀,就像是抛出一文钱去施舍乞丐。孔雀伸手接住,只看了两眼,就像是被人一脚踏在小肚子上。

明月道:“你看看这孔雀翎是不是和你身上带着的完全一样?”孔雀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无论谁看见他的表情,都已可猜想到他的回答。拇指已开始在悄悄地往后退。孔雀霍然回头,盯着他,道:“你为什么不出手杀我?”拇指勉强笑了笑,道:“我们是伙伴,我为什么要杀你?”孔雀道:“因为我要杀你。我本来就要杀你,现在更非杀不可!”拇指道:“但是我却不想杀你,因为我根本不必自己,出手。”他真的笑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江湖中只有一个人知道你并不是真孔雀,不出三个时辰,你就要变成个死孔雀。”孔雀冷冷道:“只可惜你忘了一件事。”拇指道:“哦?”孔雀道:“这孔雀翎纵然是假的,要杀你还是绰绰有余。”拇指的笑容僵硬,身子扑起。他的反应虽然不慢,却还是迟了一步。孔雀手上的黄金圆筒,已有一片辉煌夺目的光华射去。落日般辉煌,彩虹般美丽。拇指丑陋臃肿的身子,立刻被掩没在这片辉煌美丽的光华里,又正像是丑陋的泥沙,忽然被美丽的浪潮卷走。等到这一片光华消失时,他的生命也已被消灭。一声轻雷,乌云间又有雨点落下。

明月心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这孔雀翎纵然是假的,也有杀人的威力。”孔雀已回过头来,盯着她,道:“所以我也可以用它来杀你。”明月心道:“我知道。你连拇指都要杀了灭口,当然更不会放过我。”孔雀道:“你死了之后,就没有人知道这孔雀翎是真是假了。”明月心道:“除了我之外,这秘密的确没有别人知道。”孔雀道:“杜雷要等到申时才会去赴约,我杀了你们后,正好赶去。这一战不管他们谁胜谁负都是一样,剩下的那一个,反正都一样要死在我手里。”明月心叹道:“你的计划很周密,只可惜你也忘了一件事。”孔雀闭上嘴,等着她说下去。明月心道:“你忘了问我,我怎么会知道这孔雀翎是假的。”孔雀果然立刻就问:“你怎么会知道?”明月心淡淡道:“只有我知道这秘密,只因为假造这些孔雀翎的人就是我。”孔雀又怔住。明月心道:“我既然能造得出这样的孔雀翎,既然敢随随便便地送给你,就当然有破它的把握!”孔雀脸色发白,手已在发抖。他能杀人,也许并不是因为他有孔雀翎,而是因为他有一颗充满自信的心,和一双镇定的手。现在这两样都已被摧毁……

明月心道:“第一个孔雀翎,也是我故意让你找到的。我选了很久,才选中你做我的孔雀,因为江湖中比你条件更适合的人不多,所以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你死的,只不过”她盯着他,月光般柔美的眼波,突然变得锐利如刀锋:“你若想继续做我的孔雀,就得学孔雀一样顺从。你若不信,现在还可以出手。”孔雀双手紧握,还是忍不住在发抖。他看着自己这双手,突然弯下腰,开始不停地呕吐!一声轻雷,乌云间忽然有雨点落下。“我不拔刀,就因为我有把握!”仇天鹏的声音仿佛很远,还在乌云里:“一个人要去杀人的时候,往往就像是去求人一样,变得很卑贱,因为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他才会着急,生怕良机错失。”他很少说这么多话。他说得很慢,仿佛生怕杜雷受不住。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每个字都会像刀锋般刺人杜雷的心。杜雷整个人都已抽紧,甚至连声音都已嘶哑:“你有绝对的把握,所以你不急?”仇天鹏点头。

杜雷道:“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拔刀?”仇天鹏道:“你拔刀的时候!”杜雷道:“我若不拔刀呢?”仇天鹏道:“你一定会拔刀的,而且一定会急着拔刀!”因为是你想杀我,并不是我想杀你!所以你真正死亡的时刻,并不是我拔刀时,而是你拔刀时。杜雷握刀的手上已凸出了青筋。他没有快刀,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迟早总会拔刀的!,冰冷的雨点,一滴滴打在他身上,打在他脸上。他面对着仇天鹏,面对着这天下无双的刀客,心里竟忽然又想起了他那卑贱的童年。大雨滂沱,泥泞满街。他赤着脚在泥泞中奔跑,因为后面有人在追逐。他是从镖局里逃出来的,因为他偷了镖师一双刚买来的靴子。靴子太大,还没有跑出半条街,就已掉了。可是那镖师却还不肯放过他,追上他之后,就将他脱光了绑在树上,用藤条鞭打。现在他面对着仇天鹏,心里竟忽然又有了那种感觉,被鞭打的感觉。一种无法形容的刺激和痛苦,一种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刺激和痛苦。雨更大,地上的泥土已变为泥泞。

他忽然脱下了那双价值十八两银子的软底靴,赤着脚,踏在泥泞上。仇天鹏仿佛已变成了那个用藤鞭打他的镖师,变成了一种痛苦和刺激的象征。他突然狂吼,撕裂自己的衣裳。他着在暴雨泥泞中狂吼,多年的束缚和抑制,已在这一刹那间解脱。于是他拔刀!拔刀时就是死亡时。于是他死!死不但是刺激,也是痛苦。这两样事本是他永远都无法同时得到的,可是“死”的这一瞬间他已同时获得。雨来得快,停得也快。小径上仍有泥泞,傅红雪慢慢地走在小径上,手里紧握着他的刀。刀已入鞘,刀上的血已洗清了,刀漆黑!他的瞳孔也是漆黑的,又深又黑,足以隐藏他心里所有的怜悯和悲伤。乌云间居然又有阳光露出来,想必已是今天最后的一线阳光。阳光照在高墙上,墙后忽然又有人在笑,笑声清脆,美如银铃,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倪慧已出现在阳光下:“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什么不好看?仇天鹏没有问,连脚步都没有停。可是他走到哪里,倪慧也跟到哪里:“你们打得一点也不好看。我本来想看的,是你的刀法,想不到你用的却是诡计。”

她又解释:“你让杜雷先拔刀,好像是让他一先着,其实却是诡计。”为什么是诡计?仇天鹏虽然没有问,脚步已停下。倪慧道:“刀在鞘中,深藏不露,谁也不知道它的利钝;刀出鞘后,锋刃已现,谁也不敢轻攫其锋。所以一柄刀只有在将出鞘而未出鞘的时候,才是它最没有价值的时候。”她接着道:“你当然明白这道理,所以你让杜雷先拔刀”仇天鹏静静地听着,忽然打断她的话:“这也是刀法,不是诡计。”倪慧道:“不是!”仇天鹏道:“刀法的巧妙各有不同,运用存于一心。”她的表情很严肃:“这就是刀法的巅峰?”仇天鹏道:“还不是。”倪慧道:“要做到哪一步才是刀法的巅峰?”仇天鹏又闭上嘴,继续往前走。阳光灿烂。最后的一道阳光,总是最辉煌美丽的有时生命也是如此。倪慧在墙头痴痴地怔了半天,喃喃道:“难道刀法也得到了没有变化时,才是刀法的巅峰?”灿烂的阳光,忽然间就已黯淡。

没有变化,岂非就是超越了变化的极限?那么这柄刀本身,是不是还有存在的价值?仇天鹏心里在叹息,因为这问题连他都无法回答。刀为什么要存在?人为什么要存在?阳光已消失在高墙后,倪慧的身影也随着阳光消失了。可是太阳依旧存在,倪慧也依旧存在,这瞬间所消失的,只不过是他们的影像而已在仇天鹏主观里的影像。仇天鹏推开高墙下的小门,慢慢地走出去,刚抬起头,就看见了高楼上的明月心。人在高楼上,仇天鹏的头反而垂下。明月心忽然问:“你胜了?”仇天鹏没有回答,他还活着,就是回答。明月心却叹了口气,道:“何苦,这是何苦?”仇天鹏不懂:“何苦?”明月心道:“你明知必胜,又何必去?他明知必死,又何苦来?”这个费人深思的问题,仇天鹏却能解释:“因为他是杜雷,我是仇天鹏!”他的解释也像是他的刀,一刀就切人了这问题的要害。明月心却还不满意:“是不是因为这世上有了仇天鹏,杜雷就得死?”仇天鹏道:“不是。

”明月心道:“那么你的意思是”仇天鹏道:“这世上有了杜雷,杜雷就得死!”他的回答看来虽然比问题本身更费人深思,其实却极简单,极合理。没有生,哪里来的死?既然有了生命,又怎么能不死?明月心又不禁叹息,道:“你对于生死之间的事,好像都看得很淡。”仇天鹏并不否认。明月心道:“对别人的生死,你当然看得更淡,所以你才会把鬼手留在这里。”仇天鹏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问:“孔雀是不是已来过?”明月心道:“嗯!”仇天鹏道:“鬼手是不是还活着?”明月心道:“嗯!”仇天鹏淡淡道:“我留下他,也许只因为我早就知道他不会死的。”明月心道:“可是你”仇天鹏打断了她的话,道:“只要你们的主意还没有改变,我答应你们的事也不会改变!”明月心道:“你答应过什么?”仇天鹏道:“带你们到孔雀山庄去。”明月心的眼睛亮了:“现在就去?”仇天鹏道:“现在就去。”明月心跳起来,又回头,嫣然道:“你还要不要我带上那面具?”仇天鹏冷冷道:“现在你脸上岂非已经戴上了个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