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满城风雨的去找人,墨宸和毓筱都留在这里,隔着门槛,荒庙外是一片黄沙,天色昏暗,荒庙内是血色泼染,浓墨重彩。
从寻到此处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夜色将临的初冬寒气又重了一层,可站在这里宛如雕塑的三人都一动不动。
沐宇鑫也还在这里,像行尸走肉一般,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若非是鼻翼前的那一团团的白气,或许真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具尸体或是一尊雕像。
墨宸再没有看过他一眼,似乎是遗忘了他,又似乎只是憋着劲儿,欲待找回了灵玉再与他计较总账!
隐卫还在来来回回的将各处的消息送回来,在一次又一次的“没有消息”里,墨宸始终沉默着,就好似,找不到人,他便要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
所有人都不敢多说一句,赤风从来都不曾出现过,每一回回来复命的人,都不是他。
墨宸知道他在躲,然而墨宸更知道,自己心里有气,便是赤风再躲,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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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夜色全都浸透,墨宸几人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消息。
隐卫飞檐走壁一整天,早已经累得两腿发软,却还是得坚持着,将墨宸他们都引到了陵水湖畔。
这陵水湖说是一片湖,其实也就是个小水泊而已。
京城颇大,占地广袤,城东与城西拉开了距离细算,最远的约摸得相隔个三四百里,地质差别自然不必说。
陵水湖这一块地方地下水颇丰,每逢夏季,湖水面积会广一些,到了冬季枯水季就又会缩成那么一个小水泊,只是过去百姓们不懂这些,见湖水时大时小,便将其与怪力乱神之说扯在一起,给它起名陵水湖,便也是借着帝陵之名,图个吉利之说。
在陵水湖边上有一片柳树林长得极好,每逢春夏,倒垂的柳丝儿千千万万,却又一根一根调理分明,一阵风拂过,就好似拨弦似的,那景象,极美。
古有贺先生“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约摸就是这般景象了吧。
只不过此时天冷,柳叶都落了,只剩下枯枝绦垂,透着秋的萧瑟,冬的肃杀。
林林树下,一身血色的小丫头斜靠在树干静静的睡着,勉强还能看得出来衣裳原本的颜色是白色,静谧的容颜仿若疲倦至极后的安眠,蝶翼般的长睫于寒风中轻颤,一种脆弱易碎的感觉直捣心窝。
痛!
是那般令人心疼!
又是那般使人自责!
——
不自觉便放轻了脚步,隐卫都留在的方圆一公里处警戒,真正靠近的人就只有墨宸,毓筱,还有……沐宇鑫。他还在跟着,又活像是个行尸走肉,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遵循本能罢了。
墨宸不理他,毓筱自始至终都没看过他,就好似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不相关,可实际是如何,怕是要等着安顿了灵玉才能知道。
也不过百步竟生生给走出了天涯海角的距离,终于在灵玉的身边停下脚步,毓筱的目光在触及她的一刹那便泪如雨下。
女子总是眼尖一些,有那么点儿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她们总是能一眼看到。灵玉的衣裳难得是完好也遮的齐全,可脖颈处总是有露在外头的地方,青紫的痕迹、咬痕、指印……就那么一小片地方,挤满了各种各样的痕迹,毓筱不敢想,灵玉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蹲下身子的墨宸正伸着手,似乎是打算将人抱起来,只是,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许久,却始终不敢触碰到她。
是蹲下身时才发现的,从宽大的袖口里恰好可以瞅见,窄袖的里衣上血红一片,浸透黏湿的贴在胳膊上。
原来,她衣裳上的血迹并不是沾染别人的,而是从她自己身上渗出来的!
血从皮肤渗出,浸透了里衣,最终在外衫上晕出了大片大片的殷红……
四指并落,墨宸在扣住灵玉腕脉的一刹那手指轻颤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害怕搭上一个人的脉。
他想,那一刻,不论指腹下的脉搏动或不动,他都是心颤的。
也确实如此,指腹下并未静默,可这宛若游丝的跳动就好像勾住了墨宸的心,多害怕它会稍不努力就要停下来再也不动。
丹田碎裂,经脉尽断,心思交瘁,命流枯竭。
这,便就是墨宸为灵玉断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