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和蒋妈妈没啥可收拾的,只有蒋妈妈回来的几件换洗衣服,捡了捡随便找个包袱布裹上就走了。夏雪回来时带的那些药,谁还要啊。实际上过去几日就没人给夏雪熬,都忘了。
走到门口,夏雪忽然停下来,背对着裴家荣,淡淡的道。“高乐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可以试试……”
“滚!”
裴家荣犹如受伤的幼兽,窝在床角,迷茫无措中……
“吱嘎……”
门打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人有种解脱的感觉,很舒服……
不过夏雪还不能解脱,她只是离开这个战场,立刻就要进入另一个战场,至少暂时还不能解脱。
门外没有人,这里的气氛不对,偷听公爷和郡夫人那啥也很没有道德,尤其裴家。大家都自觉地退到外面,有几个小丫头在天井里候着,更多的都在第二进廊下、过道等地方呆着。
不过第二进的人可不少,四处也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看来裴家荣之前的惨嚎和此后叫骂不断,让某些人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对、很不对。或许这场圆房事件,出了什么状况……
这边门一开,外面就骚动起来,大家都……引颈而望……
“咚……啪嗒……咚……啪嗒……”
夏雪刚出了东次间的门,还没从正堂走出来,人是看不见的。不过正常的拄着拐杖的声音,清晰的敲在众人的心头。拐杖一下,脚步跟上。拄一下拐,脚步跟上……
不慌不忙的,夏雪缓缓走出来,一袭淡绿色身影,淡然、单薄、孤傲。跨过高高的门槛、门槛的高低常表明主人家的身份,门口有三个台阶、上房门口通常都有台阶,一步步往外走来。
蒋光良在后面提着包裹跟着,并未上前搀扶。她还暗暗戒备着,不能让人钻了空子伤了姑娘。
主仆二人一直走到廊上,才有人惊咦一声,打破这特殊的旋律。顿时很多人明白过来,紧接着傻眼了。为什么是郡夫人出来?而且看着啥事儿没有的样子?公爷呢?那个本应该出来的人呢?大家朝后面望了又望,还是没看见裴家荣的身影,这就奇了怪了……
又小丫头忙跑去第二进正堂报信,很快裴妗荣冲出来,冲着夏雪就喊。“荣儿呢?你怎么出来了?这个样子……”
大晚上三更半夜的,衣冠整齐出门来,这什么意思?蒋光良还提着包裹,这让人一头雾水啊。
可夏雪就纳闷了,停下来,直起腰,抬起头,隔着好几丈冷冷的看了裴妗荣一眼,脸上有冷淡而神秘的讥笑。我为什么不能出来?难道裴家上下要我非死不可、而我就得死?哼……
裴妗荣被挑衅了,她和她妈不大一样,她妈因为有丑事又被儿子刺、心里不舒服。她可是最疼弟弟的,如今弟弟为了圆房的事大闹天宫,她当然很关心。当下她冲过来,站在夏雪面前,嚣张狂妄的问道。“你怎么不死在屋里?”
夏雪明亮的眼睛纳闷的看着裴妗荣。我为什么要死在屋里?你担心你弟弟你过去看他啊,看我做什么?人就在屋里,离得又不远,你老跟我较劲是嘛意思?
裴妗荣不是太担心弟弟、她弟弟能有是什么事啊,而是厌恶夏雪,厌恶这个送给弟弟都不想上的贱女人!贱!她一脸的厌恶,这个怎么想都让人奇讨厌无比的女人!
夏雪淡然的回视,还是很好心的回答她一句。“你好像管错了,不说你为什么不死在赵家。就算回了娘家,你也管不上我。听清楚了。我被休了,我要走了……”
死在这里那里的,跟贼好贼高兴一个概念,和死及贼无关,是饱含感情的一种口语习惯。
夏雪懒得和裴妗荣吵架,没意思,这个家裴妗荣说了不算,裴妗荣自己也不够分量让她正眼瞧上一眼。她只是借机渲染裴家荣对她的愤恨,让大家都知道,她如何的可怜。一个姑娘家,被老公休了,还瘸着腿,大半夜的要走,实在可怜……
这也是为啥夏雪要裴家荣给她一纸休书,那不是画蛇添足,那表明裴家荣的态度,态度决定一切。裴家荣深深恨她的态度,将给她一个很好的台阶……女人适当时候都需要装可怜……
夏雪却没有刻意装可怜,而是点到即止,用她的双拐点到即止,用这夜色和简单的行装点到即止。而面上,却是夏家的坚强和骄傲,内中悄悄含了一点落寞,就足够了。透明妆,最美。
望着夏雪的样子,不少仆妇低低惊呼。难道郡夫人,就这样……就这样被休了、要走了?
不用说,包括裴妗荣在内,都有些同情夏雪,不为别的,单一点。夏雪一旦被休,她从二品的诰命夫人啊,那就没了!还是个被休的女人,这日后的路怎么走,不知道一双拐杖能否支撑得住生活的重量……
裴妗荣傻眼了,她都没做上二品夫人,对夏雪的厌恶有一部分就来自于嫉妒。可现在,裴家这个空壳子的二品夫人,被休了!那就没了!烟消云散了!春花秋露了!
裴妗荣很吃惊,就算夏狷介很厉害她依然敢欺负夏雪,就是因为夏雪不可能离开裴家回去,只有在夏雪必须吃裴家饭的情况下,她才能毫无顾忌的欺负夏雪。可现在呢……
现在,夏雪懒得理她,她的离开已经注定,她该去迈出最后一步了。拄着拐,错身,从裴妗荣身旁走过,她继续朝第二进正堂走去……
第二进正屋,申皓云坐在上座,跟前放着茶和宵夜,但她一样都没动。她的脸,与夜一样,是黑的、阴沉的、冰冷的……显然,她已经听到裴家荣休了夏雪的事,她彻底黑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