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双双躺在王子的床上,默默地诅咒这个花心的男人。她本来是一个很容易入睡的人,但是,在王子的卧室里,接连两个晚上,她都了无睡意,最后,她只能坐起来,抓起笔和纸写写画画。
第二天清晨王子进来的时候,乔双双已经起床了。她听到他的脚步声,但是她却故意专心地画着她的画。
王子吹着口哨,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可他的眼睛是血红的,他的脸由于熬夜的缘故有一点苍白。他脚步轻快地走到乔双双面前,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早安,乔!”
乔双双淡淡地眇了他一眼,装傻充愣吗?她也会啊!
“你又在画画吗?”王子看着乔双双的画作,还是那个字,那个引燃了他们之间战火的字。王子的面色变了一下,不过这个早上他不打算和乔双双争吵了。
“看样子这个字让你思绪万千呢!”王子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一团乱线条。”
“我想出去。”乔双双在纸上写道。
“去哪?”王子警觉地盯着她。
“无双。”
“去干什么?”王子的面色更加如临大敌。
“那是我的服装店,我这个老板总要去视察一下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惦记着那个娘娘腔呢!”王子讥讽地说道。
“我是很惦记查尔斯!”乔双双的眉毛紧蹙起来,冷若冰霜地横了王子一眼,“和他在一起,至少我不用这么费力地交流。”
王子气得脸都发青了,他狠狠地夺过笔,用力摔在地毯上:“我告诉你,在你的伤养好之前,你哪儿也不准去!”
乔双双霍然起立:“我不是你的犯人,你无权关我的禁闭!”
“是吗?”王子恶狠狠地龇牙一笑,“那就试试看吧!”
他没等她有所表示便转过身去,迅速走出了她的房间,砰地关上房门。她听见他大声地吩咐侍从:“从现在开始,给我紧紧地看着这扇门,要是里面的人出来了,我就用剑刺穿你们的喉咙。”
乔双双气得狠狠跺了跺脚,随即痛得一屁股坐倒在凳子上。
强盗!她扬着手臂,恶棍!无赖!她想哭,但是又不愿意让软弱压倒。她咽下眼泪,决心重新振作起来。她决不能让这家伙看扁了她,以为她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懦夫!
乔双双从窗口爬了出去。
王子的卧室靠近大海,即使关上窗户,也能听见大海的涛声。从窗户望出去,下面是平整的草地,柔软的草坪一直往外延伸,不远处便是大海。海上吹着一阵西风,在明亮的绿色水面上激起粼粼白浪,飞快地从岸边荡漾开去。
大海近在咫尺,就在草地下边一个小树丛脚下奔腾,若是用奔跑的速度,转眼就可到达。
乔双双提起裙摆,正想飞跑。但是有什么声音惊动了她,如果她这时候跑出去,一定会被人看见并重新被抓回来。
乔双双矮下了身子,她按捺着狂乱的心跳,贴着墙面慢慢地向西面走去。天色很暗,她又换了身暗灰色的衣服,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
她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能够顺利地去向无双。
她也不知走了多久,一座高大的建筑物矗立在她面前,那是一座灰石头盖的阴森森的建筑。一轮圆圆的明月高高悬挂在夜空上,草梢上像是铺了一层银粉。借着这皎洁的月色,乔双双看清楚这座高大的建筑物是什么了,那是一座教堂。天哪,她居然不知不觉地走到教堂来了。她向身后望了望,那条路会带着她回到王宫,不,她是打死都不愿意回去的了;她向前面看了看,有一条无人的街路延伸到她的脚下,似乎正在等待着她的踏足。
她抬起脚,毅然走了上去。
可是有什么情况越发不对了,眼前越来越荒僻,等乔双双看到了一个白色云石十字架时,她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坟地里。坟地是从教堂延伸出来的,四周由一道粗石砌成的短墙围着,整个儿光溜溜地敞对着天空。月光洒落在稀疏的浅草上,地面很坚实,没有什么脚印。这里渺无人烟,看不见一只飞鸟,听不见一声狗吠,除了远处的浪涛呆板地拍打着海岸——这片坟地是真正的死者的世界。
乔双双一方面很安心,因为不会有谁到这里来抓捕她;但是,另一方面,一阵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荒凉到什么事情都能够发生。
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衣服,风并不凉,但是她却觉得有凉沁沁的寒意直入骨髓。她的心焦虑了起来,希望能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她的身体仿佛被人点中了穴道,刹那间动弹不得。她努力睁大眼睛,祈祷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什么。但是没有,她的眼睛瞪得越大,眼前的事物就越是分明——她看到了一群可怕的怪物,他们的头和胸像女人,身体却像一条蛇,围成一个小圈,出现在一块宽大的墓石上。
乔双双如果能够发出声音,这时候她一定会不停地尖叫。
她自认为不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何况她也经历过带尾巴的生活,可是在这一片墓地之中,突然看见那么奇丑无比又恐惧万分的东西,她还是忍不住要失控地跳起来或者叫起来——假如她可以叫的话。
那些怪物脱掉了破烂衣服,好像要去洗澡似的。乔双双倒希望他们能够去远处的大海洗澡,那样她可以借机逃出去。但是没有,他们用又长又细的手指挖掘着新埋的坟,拖出尸体,津津有味地吃起这些人肉。
乔双双恶心得弯下腰去,把傍晚所吃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她吐得那么厉害,几乎连胆汁也呕了出来。她的呕吐惊动了那些怪物,等乔双双直起腰身的时候,他们正用可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口水从他们散发着腐朽之气的嘴里面流了出来。
乔双双紧紧地扼住了胸口,不如此,她怕自己的心脏会突然之间蹦出来。这个国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鬼地方?她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她要回家,回自己的家乡去!
她呜咽了起来,想要从这个可怕的地方逃出去,但是她的全身好像中了软骨散,完全不听使唤。她只好站在原地,和那些怪物们面面相觑。
怪物们慢慢地向她爬了过来。
乔双双颤抖起来,她的嘴巴无意识地叫着什么人:哈伦!哈伦!
哦,要是她不赌气就好了,要是她仍然待在王子的卧室就好了。
她陡然转身,飞奔了起来。她一动,那些怪物们也迅速动了起来,她们四面八方地向她包抄过来。
泪水模糊了乔双双的眼睛,再没有比此刻,她更思念着王子。她无声地叫着王子的名字,嘴里尝到眼泪苦涩的滋味。她一边紧张地回头,一边慌不择路地向前跑着。突然,她的身体撞到了什么,她恐惧地双手乱舞,想要避开那个撞击物。
“乔,是我!”王子声音成功地平抚了她所有的惊恐,她瘫软地倒在王子怀里,筋疲力尽地晕了过去。王子念起了祷告,那些吸血鬼顿时四散奔逃。
王子的出现并非偶然,王子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王子的身后,站着一脸阴沉的大主教。当乔双双出现在教堂前面的时候,大主教就看到了乔双双。大主教一直怀疑乔双双是个女巫,乔双双在这样一个月夜,闯入墓地,大主教很自然地认为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乔双双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巫,她到墓地来,也只是来寻找她的同伴而已。
获悉了这一点后,大主教简直兴奋得不知所以,他的脑海中浮起的第一个想要告知的人便是皇后,但是他在去王宫的路上遇见了王子。于是他更加兴奋了,如果王子可以看见这个女巫的本来面目,那么他们也不用大费周折,女巫自然就会被王子所唾弃,继而赶出王宫。
大主教就带来了王子。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王子非但一点都没有怀疑,王子还扮演了救美的英雄。
“教父,谢谢你通知了我!”这是王子离开时对大主教表达的最真挚的谢意,但是传入大主教的耳中,无疑是一种最强烈的讽刺。如果王子这时候回头,就会看到大主教脸上那种祥和的光芒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凶蛮之气。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的黑色圣衣,他简直和那些怪物没什么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