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盗回来的时候,带着奇怪的表情,他径直走到乔双双面前,扔给她一些针线,又脱下了自己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衣服:“咱头儿说了,如果你能用这件衣服让我变个样,就不用挨饿了。对了,”他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沙漏,“恐怕只有一盏沙漏的功夫!”但他的表情是完全的不以为然,他摇了摇头,不明白头儿为什么要如此刁难这个娇娇怯怯的漂亮小妞。
乔双双欣然接受了。
强盗奇怪地看了一眼乔双双的表情,尽管在那里他看不出一丁点害怕、焦虑、哀求,但他还是不能相信,这么一会儿功夫能叫他那件破烂玩意儿变个样。
他嘟囔着将沙漏搁在门口,这样他和乔双双都能够瞧见。
沙漏里的沙子还没有漏完,乔双双已经笑盈盈地站了起来,把衣服递给强盗。
强盗疑惑地盯着乔双双和她手中的衣服。
穿上它!乔双双抖了抖衣服。
强盗咕哝了一句含糊的话,走过来将衣服接了过去,套入头中。衣服不再如之前那样松松垮垮,布料殷勤地贴着他身体的线条,使他即换了一个样子,居然显出几分豪迈的气质来。
“见鬼了。”他惊喜地叫了一声,旋风般地飞奔了出去,甚至连木门都没有合上。
乔双双的脚动了一下,逃跑在第一时间涌上心头。但她犹豫了一下,决定按兵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在经历了这么些曲曲折折的事件之后,对于一件事,她已经认命——她是个路盲!就算她能够从这里逃得出去,那么长的路,她也没有法子回到王宫。与其又走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使自己身陷险境,不如静待时机,看看上天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的脚缩了回来,回到床上抱膝坐着。
强盗回来得很快,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头儿,真的,我亲眼见到她干的。这事儿真是不可思议,但是我看见了,我发誓我看见了……”
“闭嘴!”那女人严厉地盯了强盗一眼。那是一个很瘦的女人,颧骨高高突出,眼睛很大,却深深地陷入眼窝,看上去与惨白的骷髅脸没什么两样。不过她的仪态高贵而安详,她穿着的衣服剪裁也相当精美,虽然一身漆黑,但与她的气质却很般配,使她显得与众不同。她的容貌绝无美观之处,甚至可以算得上丑陋,然而这个女人却有办法用她的穿着让那丑陋显出与众不同的个性来。就冲着这一点,乔双双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千金易得,知己一个也难寻啊!纵然她目前的遭遇拜她所赐,就冲着那个女人毫不逊色的穿着,她原谅她了。何况,行家遇行家,本来就是冤家嘛!只是那个女人是怎么摸清楚她出门的情况的呢?她又如何知道,这一趟恰好王子不在她身边呢?
“你果然有过人之处。”她的声音和她的手一样,冷冰冰,毫无生气。她锐利的大眼睛却苛刻地审视着乔双双,“这么说,那个娘娘腔没有骗我,是你一手撑起了无双!”
乔双双叹气,果然啊!果然是出于同行的嫉妒才致使她遭遇这样的困境啊!
她微笑地看着女人,做了个手势:可以给我纸笔吗?
女人嘴角一奴,还没说话,强盗立刻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拿来了纸和笔。女人严厉地瞪了强盗一眼,看样子对于强盗如此理解乔双双的意思,她相当不满。
乔双双从强盗手中接过纸笔,冲着他微微一笑。
强盗顿时咧开大嘴笑了起来,浓密的胡子丛中,露出一个大洞。乔双双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从一个人人鄙视的小罗罗变成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乔双双绝对功不可没。他回味着同伴们惊讶的目光,对于乔双双就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他从地窖里钻出来的时候,甚至对头儿有了些不满,这样一个神奇的女孩子,怎么可以住在如此窄小的地窖呢?不过他到底害怕他的头儿,只是微微地哼了一声,就退到了头儿后面。
“如果是为了服装上的事情,我可以效劳!但是我要吃饭。”
女人盯着纸上的字,嘴角露出了轻蔑的一笑。她高傲地抬眼,俯视着乔双双那惨白的骷髅脸上,两只深陷的眼睛射出了寒碜的光芒:“如果你设计的服装不能击败无双,你就等着挨饿吧!”她冷冷地说着,双手交叉握在胸前,眼光始终没有从乔双双脸上移开,那里面既有憎恨,又有好奇。
好奇?
乔双双疑惑,为什么呢?
憎恨是正常的,可是好奇干嘛呢?
“你可以叫我罗斯夫人!”女人傲慢地转过身子,“即使你是个哑巴,我也不希望什么称呼都没有。”
乔双双微笑,她知道那是罗斯夫人对她的尊重了——对对手的尊重!她也有点儿敬佩这个女人了,一个女子能够成为强盗们的头子,不简单。乔双双喜欢和强大的人打交道,尤其这个人还是个女人。
她虽然很爱她的国家和她的故乡,但是对于国内男尊女卑的风气还是非常不能苟同。所以,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都有一种想法,女人当自强。有一天,女人将和男人一样当家作主。
罗斯夫人的强大正合了她的胃口。和罗斯夫人对敌,她居然不胜期待呢!
罗斯夫人已经离开了,那个强盗去而复返,手中端着一个银制的盘子,盘里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一碗冒着香气的麦片粥,还有炒蛋、腊肠和吐司。
强盗满脸堆欢地将这一个大盘子放到乔双双面前,又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这是果酱,我特意给你偷出来的。”
谢谢!乔双双竖起大拇指弯了两弯。
“不客气!”强盗抓了抓头发,“我还要谢谢你呢!你让我不再被别人小瞧了。啊,对了,我叫裴瑞德。”
你好!乔双双笑着冲他点点头,抓起笔写了个字:乔。
“乔,你快点吃吧!”裴瑞德很开心很满足地退了出去。
乔双双享受着这一顿丰盛美餐的时候,她的心情是阳光灿烂的。虽然未来仍阴霾漫天,但是,她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她望了一眼外面的裴瑞德,哈,想不到强盗也很可爱呢!
天空乌云密布,十分阴沉,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夏天的雨总是来得突然而暴戾。
然而比起这天气来,王宫里压抑的气氛更叫人难以忍受。
王子发疯了。
正确的说,是濒临发疯的状态。
从乔双双的马车失去踪影的那一刹那,王子就开始变得不正常。
他狂暴地顶撞国王,气得国王几乎要殴打王子。但是王子的眼睛里射出杀人的目光,国王不得不大声咒骂着回避了开去。
王子的眼睛通红通红的,他辱骂每一个过来劝说他的人,甚至连皇后也未能幸免。
王子已经在外面找了三天三夜,但是他还不肯罢休。结果药剂师只好给王子强行打了一针,迫使王子睡着了。
皇后看着沉睡中的王子,忧心忡忡地叹着气,她忧虑的目光投向一边站着的大主教。
大主教的目光虽然阴郁,却平静得多了。他慢慢摇了摇头,意思是放心吧,会过去的。
但是皇后根本不能放心,国王和王子的冲突她也知道了,对于王子的未来更是焦虑不安。王子的未来就是她的未来,这一点她深深地明白着,正是因为明白,也就格外的惶恐。
“她怀孕了。”房间里没有别人,作为王子教父的大主教,可以和皇后一起关切地照看王子。
大主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如果是个男孩……”皇后没有说下去,但是她的目光充满了痛苦。
“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的。”大主教保证。
皇后殷切地注视着大主教:“我只剩下你了,阿瑟。”她的小手柔弱无力地递了过去。
大主教感激地接过来,低头吻了一下。
不过他们都很谨慎,等到宫女进来的时候,他们又恢复成皇后和大主教的身份。
王子在黄昏时分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显得很茫然,但是很快就想起了一切。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还没有站稳,就又倒了下去。
“哈伦!”皇后按住了他的身体。
“放开我!”王子大叫,“我要去找乔。”
“你这样于事无补!”大主教冷静地说道,“我们已经派人四处打听,一有消息就会回来汇报。但如果你把身体搞砸了,怎么去找她?”他的声音中难掩憎恶,那个女巫,他简直确信无疑了,一个普通的姑娘,怎么会让王子入魔成这副样子?他记起以前王子最听他的话,但是现在,王子根本不屑一顾。
“是啊,教父说得对。哈伦,你看看你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王子颓然躺下,他的确虚弱得很,他甚至都无法挣脱皇后的手:“我要吃东西。”
皇后欣喜地回眸,吩咐宫女把吃的端上来。
王子风卷残云般解决了食物,他仿佛不是在吃,而是在倒进去。他根本来不及辨别食物的滋味,那些食物就自动地流入了他的肚子。
皇后更加担心了。
“我想休息了。”王子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