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更换了衣服,哈伦穿上的王子的服装,乔双双却仍是侍卫打扮。哈伦本来是执反对意见的,后来想到了残耳那句“你当天下男人都是瞎子吗”,就默许了乔双双的做法。只要别人看不出乔双双的身份,他就是安全的。
亚历山大和奥薇拉对他们的历险故事很感兴趣,余下的几天里,航程上的谈话主题就不离他们的海上经历。
乔双双不会说话,这个任务自然落到了哈伦身上。
好在哈伦本来就爱说话,加上他叙述起来妙语如珠、幽默风趣,到了船在埃及港口靠岸的时候,奥薇拉一颗芳心已经完全系在哈伦身上。
亚历山大却对乔双双发生了好感,乔双双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他却懂得一些唇语和简单的手语,和乔双双的交流基本不成问题。
乔双双正好需要这样的人!
不会说话,在很多时候都限制了乔双双的正常交际。也只有当声音被掠夺之后,乔双双才加倍感觉到,拥有声音的时候是多么幸福!但那时候她居然还在抱怨世界太嘈杂,抱怨自己有不得不与人交流的苦衷。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追忆往昔,才发现自己当时真是太任性太幼稚!
没有声音的乔双双,是寂寞的!
即使她拥有残耳这个朋友,也难以排遣她寂寞的情怀。
有时候她真的非常怀念查尔斯,虽然查尔斯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查尔斯懂得她要表达的一切, 查尔斯懂得服装。
而残耳,她和残耳的对话,都必须依靠写字。
告别残耳之后,她却连写字的机会都没有了。她看得出奥薇拉对哈伦的情意,她也看得懂哈伦对奥薇拉的好感。她知道两个人之间曾经发生的故事——王子的轮船遇难,是奥薇拉公主无意间发现了被小人鱼救上沙滩的哈伦,哈伦第一眼,就爱上了奥薇拉公主。
她清楚地记得,神庙的那一日,发烧的哈伦激烈地指控她:“你这个女巫!她本来是应该在那儿的,对不对?是你让她变没了,对不对?是你让我看不见她的,对不对?”
那么,哈伦再遇奥薇拉,会有这样的故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乔双双冷笑:只是不知道,在哈伦心中,究竟是奥薇拉重要呢,还是小人鱼!
冷笑过后,就是深沉的寂寞:不管是哪一个,反正都与她乔双双无关。
亚历山大的接近,正是她站在寂寞的顶端。她不懂这个国家的语言,亚历山大却懂得哈伦的语言。亚历山大就像是一扇门,通过这扇门,她走进了这个国家,得以了解到她所需要了解的东西。
亚历山大与哈伦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男子。哈伦的俊美,是不可一世的,是光芒四射的,是足以令人自惭形秽敛声屏息的;而亚历山大,却是有着邻家兄弟一样亲和力的,他不张扬,不显耀,他是能够坐下来与你谈心的、也是会在患难之时伸出援手的那种知心朋友。他在乔双双心里的地位,是一点一滴的,缓缓积聚起来的。速度很慢,然而,绝不间断,直到有了一席之地——就像是一个很亲近很随和的兄弟!
乔双双没有兄弟,这并不代表她不需要。她对查尔斯的怀念,对残耳的依恋,都是她需要兄弟的最好证明。现在,她遇到了亚历山大。如果说查尔斯和残耳像是兄长的话,那么,亚历山大就像是她的弟弟了。
亚历山大与乔双双的交流也那种弟弟与姐姐之间那种最纯粹的促膝谈心式的,他总是不必等到乔双双用纸笔提醒,就能够从乔双双的眼神和姿态中了解了乔双双想要表达的一切。乔双双和他在一起,从来就不用费什么心思,更不必害怕什么,与王子在一起时的患得患失的心情完全没有立足之地。乔双双只需要用最简单的点头、摇头、微笑、瞋目等等表情,就可以与亚历山大交流。
乔双双最关心,莫过于玉镯的来历,而亚历山大,恰好是那个知情人。
“翡翠玉镯?”亚历山大惊讶地望着乔双双,自从乔双双从奥薇拉公主的手腕上夺下了那个玉镯后,她就一直自己戴在手上,片刻都不离身。
“你也知道这是翡翠玉镯?”
乔双双点头,她当然知道,在她的家里,这种东西多得数不胜数、随处乱丢。唉,也只有在这儿,她才会学会珍惜,才会像吝啬鬼一样,恨不得把所有与东方有关的东西都自己收藏起来。
“那你也知道这玉镯的珍贵了?”亚历山大不敢相信,翡翠玉镯的来历,若他不是机缘巧合,恐怕也是一无所知,但是,这个不会说话的侍卫,竟然会知道得比他还要清楚么?
“玉、石之美者。”乔双双张开嘴巴,慢慢地说了起来,真好,可以说话了,尽管没有声音,但只要有人看得懂,没有声音又有什么关系?
“玉之润可消除浮躁之心,玉之色可愉悦烦闷之心,玉之纯可净化污浊之心。君子爱玉,希望在玉身上寻到天然之灵气。”
“老天!哦,老天!”亚历山大惊愕地只能叫着老天,“你……你……你……”他总算缓过气来,“原来你也认识花非花!”
花非花?
乔双双皱眉,“花”姓她的确有所耳闻,花家的首饰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地位,单只说皇宫里的所有首饰都出自花家,就足以轰动大江南北!可是花非花,她需要认识这么个人吗?
“女的?”
“你也这么认为?”
什么意思?乔双双明显不悦了。
幸好亚历山大并不等待她的答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到他,的确这样认为。”他暧昧不明地看了一眼乔双双,乔双双何尝不是给了他这样的感觉呢?若不是有花非花给了他一些心理准备,他真的认定乔双双是个女孩子——哪有男人长得这么漂亮的?
“这么说,是男的!”乔双双不屑地撇了撇嘴,一个男人取这种诡异的名字,足见其人品好不到哪里去!花非花,他要证明自己的花姓并非花心么?真是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你说话的方式,和花非花一摸一样,你一定见过花非花!”亚历山大笃定地说道,可是很快他又疑惑了,“花非花明明说过,他讨厌大海,他会晕船。你怎么会见过他?”
“我不认识他!”乔双双飞快地说道,“你告诉我,这玉镯是怎么来的?”
“你不认识他,怎么会说出和他一样的话!”亚历山大看他的眼神明显就在指控她撒谎。
乔双双不耐烦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个叫花非花的家伙是何方神圣,会比她更懂玉吗?乔家在江南一带,可是玉器的行家啊!
“玉中,最名贵的当推翡翠。”她举起了手,指着翡翠玉镯,“它又叫硬玉,是一种天然矿石,硬度极高,产量极少。它有多种色彩,但主要以绿色、红色为主。红色为翡,绿色为翠,故名翡翠。”
她娓娓叙来,亚历山大听得嘴巴越长越大,脸色越来越茫然。
乔双双只好闭上了嘴巴。
“你怎么不说了?”
“因为你听不懂。”乔双双毫不客气地指出。拜托,对牛弹琴也要看弹者有没有耐心,抱歉,她没有。
亚历山大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你比花非花还要会说。我相信你了。”
乔双双白了他一眼:“玉镯是怎么来的?”
“就是花非花带来的啊!”亚历山大笑着回答,“花非花带来了很多好玩的东西,这个就是其中一样。另外还有丝绸、茶叶、瓷器等等。他和我们交换了宝石,香料,药材和玻璃器具……”
乔双双陡然抓住了亚历山大的双手,激动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她眨着眼睛,泛着宝石光芒的瞳仁神采飞扬,恍若翩跹着眩目的蓝色华泽。
乔双双瞬间爆发出来的美几乎让亚历山大窒息,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些什么,然而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心头有个疑问呼之欲出,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美色?
“他在哪儿?”乔双双问。
“谁?”
“该死的,那个叫花非花的家伙!”
“哦,他回去了。”
“回去?”失望顿时笼罩了乔双双的眼睛。
“不过他说会再来的。”亚历山大连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手背上细腻的触感让他呆了一呆,这种感觉,简直比姐姐还美好呢!可是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皮肤?
“什么时候?”乔双双又抓住了亚历山大的手,她那么用力,五指掐入亚历山大的皮肤,简直要把他的皮肉给揪下来。
亚历山大痛得惨叫一声,顿时打消了乔双双不是男人的念头,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乔双双一怔,慌忙松开了手。
亚历山大尽管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但是他的好脾气使他不忍责怪乔双双,反而安慰乔双双:“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