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儿是么?你真的是锦璃的孩子?怎长得这么大了?”
“自然是一天天长大的。”
“呵呵……小鬼,还伶牙俐齿的。”苏静琪伸着尖利的手指,要捏他白嫩粉润的脸儿。
瞬间,真气相撞,轰然一声巨响,光芒耀目。
南宫恪眼疾手快地出招,真气冲击而出的强烈余韵,又被他以强大的真气收拢,仿佛一张大网,倏然收入的飘逸的雪白袍袖中……
室内桌椅轻颤,精致的摆设歪的歪,倒的倒,众女子惊声尖叫。
苏静琪脸色煞白地倒退了数丈远,摔倒在地,见鬼似地盯着小小的,艳若仙童般的南宫谨。
苏世韬则震惊于南宫瑾深厚的内力,虎目中满是赞赏,如获至宝。这小子,果然好功夫!
他却又一脸莫测地看了眼南宫恪。
刚才南宫恪这一招,是阴毒至极的幽冥功,这温雅的国师大人,怎会如此恶毒的吸功大法?
南宫恪不动声色,只当未察觉苏世韬的眼神。
南宫谨冷傲扬着小脸儿,血眸阴沉俯视着苏静琪,杀气沉重。
王绮茹看着他们父子俩,心头愕然惊颤。
这父子俩竟相像到极致,若说南宫谨是收养的倒是不太像,更像是南宫恪亲生的,可南宫恪这眉眼也太像锦璃。
这些年,锦璃寸步不离她这生母身边,她也盯得紧,锦璃可不曾有过身孕呐!
“一个被康肃太子玩腻的女人,也敢在本少主面前放肆?多亏康恒饥不择食,接受康邕的赐婚,换做是我,哼哼……我宁愿去街上找一个身子干净的乞丐来开胃。”
稚嫩的童音,戾气深重的口气,打在苏静琪脸上,生生钻进人的耳朵里。
南宫恪侧首严肃地看他,“南宫谨……”
小家伙顿时急了,白嫩的小手拍在茶几上,浓眉也皱起来。
“怎样?我有说错什么吗?是你告诉我的,这女人得西门向蝶馈赠一只吸血鬼,刺杀娘亲!”
南宫恪嗔笑摇头,“为父是想说,你说得很好。不过,私底下说一说无妨,若当众说,人家会说你没教养,挨骂的不是你,是爹和娘。”
“哦!”
小家伙泄气应着,忽然想到什么,这才发现,娘亲不在厅堂,而御蓝斯也不在……
马车载着一车女眷与两个娃儿,缓缓入了宫门。
锦璃一手怀抱御天,一手掀开车帘,远眺恢弘的宫殿。
黄昏日落,夕阳如火,冬日里的御花园依旧繁花似锦,林木葱郁,远处只见隐匿林木间宫殿的金色琉璃瓦。那瓦上蒙了一层橙辉,绮丽恢弘。
前世今生,都是这样子,看习惯了,总觉得万年不变。里面的人,却总是来了去,去了来,物是人非。
车内众女子身上的胭脂香浓,太过静谧。
她放下车帘,不禁*看身侧闷不吭声的长子。
贵雅绝伦的小家伙,像他的父亲,就算换了衣服,还是一身银白,不过是刺绣的花样、裁剪的样式和袍袖滚边换了而已。
她送御蓝斯到玉鳞江畔返回,本就怅然若失,不愿言语。
这小子晌午午睡刚醒,小脸儿就一直气鼓鼓的,倒是像她,沉默地不发一言。
孙嬷嬷备了不少新鲜的水果,就为讨好他。
夏日里也不见得能吃得着的名贵瓜果,都是千里快马从南方运过来的。
这臭小子,却一口没吃,当着她的面,便把几盘水果掀翻在地。
俗语说得好,七岁八岁讨狗嫌。当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他乖巧的时候,能贴在人心肝儿上说话,瞧着也欢喜。暴脾气一冲上来,却不知是像谁!
她苏锦璃可不是发脾气就爱掀桌子的。
“南宫谨?”锦璃严肃地唤他。
王绮茹,李侧妃,苏妍珍,苏静琪、顾梓苏,都看向双臂环胸,闭目养神的小人儿。
众女衣香鬟鬓,锦衣华服,皆是满头珠翠,艳丽多姿。独锦璃母子白袍胜雪,于一片艳丽之中,反而愈加惊艳。
“有话就说!”小家伙慵懒靠在方枕上,爱答不理,眼皮都没抬。
“一会儿见了太后,该行礼行礼,该问安问安,不该说的话不准说,不该做的事不准做。”
漂亮的眼眸倏然睁开,诡艳的红光,惊得满车女眷都纷纷转开头,尤其是苏静琪,怯缩到苏妍珍背后去。
锦璃瞧着他一双红眼睛,隐忍深吸一口气,“还有,一会儿不准摆这模样示人。大家见多了吸血鬼,你瞪着红眼睛吓不到谁,不过叫人觉得你小娃儿一枚,幼稚至极。”
南宫瑾顿时怒火三丈,血眸不但没收回,獠牙反而蹿出唇角。“娘亲这是嫌弃我呢?”
锦璃红唇气结微抿,强忍着,没有与他争辩。
和缓了心绪,她方才柔声劝道,“娘亲只是叮嘱你,宫里步步危机,不比在家里。谁能与外公一般,容得你当众出招杀人?”
“你只惦记着御蓝斯就好,管我作甚?”小家伙拧开头,咕哝道,“你心里压根儿没有我和爹。”
王绮茹不禁为女儿捏一把冷汗,这小子是在吃醋呢!小小年纪如此计较,若长大了,可如何容得下御天?
苏静琪却在苏妍珍身侧,若有所思地扬起唇角,一双杏眸幽幽冷冷地看着南宫谨。
锦璃强硬环住儿子的小肩膀,把他揽入怀中,怕伤了他的心,不好再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他,只俯首到他耳畔,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低语。
“你若胡闹,外人指不定如何说道你爹呢!你尽可四处去掀桌子,让大家瞧瞧你这前世皇子的暴脾气。”
南宫谨皱着小鼻子,又哼了一声,再没说话。娘亲好厉害,竟和他玩激将?他
他一张嘴,收了獠牙,还是怒气冲天,压不下小心肝里的恶气。
见襁褓里的御天斜斜瞅着自己,他气恼瞪他一眼。
御天就从襁褓里伸出小手,触到他的脸上。
“别理我,死小鬼!”
御天却有恃无恐,小手握成拳头,抵在他的脸颊上……
锦璃瞧着两个儿子的微妙,忍不住就……笑了。
一旁,顾梓苏也看出端倪,柔声道,“谨儿,别气了,弟弟在哄你呢!”
南宫谨顿时涨红了脸儿。
晨昏定省,是宫里的规矩。
这个时辰,请安的妃嫔、皇子、公主络绎不绝。
太后寝宫门外,停满了肩辇,辇车,为防与其他人相撞多生事端,王绮茹谨慎地命马车停在了较远的路口。
一行人依长幼次序,下来马车,下人们随行在后,浩浩荡荡一行人穿过宫道。
锦璃一手抱稳御天,一手牵住了南宫谨的小手,就听到一群人杂乱的请安寒暄……
苏静琪惊喜地欢笑请安,尤为突兀刺耳。
“四殿下,您何时回来的?怎不派人告诉我一声?”
“昨儿刚回来,尚未歇息好,便被父皇召见议政。”
王绮茹轻声问了一句,“四殿下,婚礼之事……是该给静琪一个交代的,王爷丢不起这个脸。”
锦璃不禁为母亲悲凉。她爱着父王,也处处为父王着想,甚至不惜为父王顾着,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表面风光无限的王妃,背后暗吞了多少血泪,谁又知晓?
康恒不着痕迹看了眼人群,一眼便寻到那淡然如雪的倩影。
她抱着孩子,全然不曾看过他一眼,唇角淡淡的笑意,亦是对她和御蓝斯的骨肉绽放的。
他看着她,却恍若隔世,心口怆痛,仿佛被生生剜了一个血洞。
一眼间,恍然惊梦。他唇角还是内敛温和地扬着,对王绮茹俯首说道,“近来事杂,婚期还是由太后决定。”
王绮茹叹了口气,“这事儿拖着,你母妃一再为你低头认错。四殿下,多体谅兰妃娘娘的难处吧。”
康恒忙从锦璃身上收回视线,“是!多谢王妃娘娘关切母妃。”
那低沉内敛的声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锦璃在人群最后,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抬眸循声看去,苏静琪正拖着一身绣满芍药花的裙裾到了康恒面前,两人说笑低柔,瞧着客气,却又较之一般人,更多几分亲密。
她咬住牙根儿,心底的仇火,却星火闪烁……
大皇子康文,三公主康悦,五皇子康沛,六公主康婵,七皇子康晨,也都在,他们虽是三言两语地打趣着苏静琪和康恒,却都有意无意地看向锦璃。
锦璃垂眸看了眼南宫谨,见他一脸紧张,便安慰地轻轻握了握他的小手,“有娘亲在,别怕。”
“我才不怕他们。那一世,他们不过都是父皇刀下的一堆尸骨而已。”
锦璃不禁骇笑两声,“这些话别乱说。”
众皇子礼敬长辈,又都或多或少知道,康邕对王绮茹的感情,于是……识趣地给王绮茹和李侧妃等人让开了路。
王绮茹率先迈过了太后寝宫的门槛,沉重呼出一口气,手肘被顾梓苏扶住,她才舒展了柳眉。
锦璃从容不迫地带着两个儿子和众人打了招呼,低眉敛目,一眼不曾看他们古怪的神情。
“谨儿,你也得行礼。”
“对他们么?”
“是,他们是皇子和公主。”
“那我还是血族王兼狼王陛下的皇孙呢!哼!”
南宫谨撂下一枚惊天雷,松了锦璃的手,入了那座并不陌生的宫苑。
那一世,这宫苑被他专门拿来当成了兽园养了雀鸟,这会儿看着,竟还是亲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