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谨等得不耐烦,阴戾不羁地冷笑,“罗嗦什么?一起上吧!本少主正闷得想见点血腥呢!”
一阵厮杀之后,一群吸血鬼折损大半。
玄铁门轰然大敞,一俊秀伟岸的紫袍身影冲进来……
南宫谨手上的软剑再没有出招的机会,那些吸血鬼都被一股强大的真气震得支离破碎,再无完好。
“御蓝斯?你……你不是走了么?”看到这人,小家伙就来气。“你救我作甚?就算你把命给我,我也不稀罕!”
御蓝斯上前,蹲下来,仔细检查他的身体,确定他没有受伤,才宽和浅扬唇角。
这别扭的小孩,像极幼年时的他,孤傲冷僻,独来独往,别人相助,也不肯感恩。
思及此,他凝视他与锦璃相似的眉眼,不由对他更多几分怜爱。
“我道别,不过是给暗处的御之煌演一场离别戏,以防他的杀手伤害你们母子三人。”
南宫谨别开头,不看他,“我爹自会保护我们,不用你管。你还是尽快回去查清楚,到底是谁放出了御之煌的吧!皇祖父本就因祖母被囚禁橡木屋多年伤心欲绝,血族朝堂又出这样的内乱,恐怕要心力交瘁了。”
“你这是孝顺,还是要故意支开我?”
无视小家伙的抵触,他大手摸了摸他的头,俊颜在月下白皙柔亮,声音亦是和蔼。
“你爹也有脱不开身的时候,这会儿康邕将留在御书房里议政,为的就是防备他脱身来救你。”
“那又如何?这些恶鬼,我不是杀不了。”
“我没有小瞧你的意思!”御蓝斯拍了拍他的肩,起身往外走,“你娘亲正到处找你!她已经派出所有的吸血鬼护卫。这边有腐臭的尸血扰乱嗅觉,那些护卫找不到你,你娘亲这会儿正在湖畔大哭不止呢!你若孝顺,别让她落泪,回去仔细想好怎么安慰她。”
南宫谨负气收剑,星瞳一扫地上的残肢断臂,不禁艳羡御蓝斯深厚的功力。
若非御蓝斯这一招,单凭他一己之力,恐怕要厮杀一阵子方能全身而退。
暮色低沉,星斗奚落。
小家伙窘迫探头往外瞧,门外,那妖艳贵雅的紫袍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走得还真快!”他呼出一口气,想到娘亲担心,一阵挫败心酸,步子不由慢吞吞。
自从母子相认,除了逃生,便是忙于防备刺杀。母子俩不曾说过几句话,就算有话,他也拿来发了脾气……若回去,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娘亲呢!
荒凉僻静的院落内,溢满肃杀腐臭之气,
为防被护卫追查到此处,惹娘亲忧心,他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吹亮了,随手丢进玄铁门内,真气飞射,火势轰然剧烈……
嗅到身上的腥臭,小脸儿在火光里呈一片菜色。
他这辈子跨越三世,素来都是翩然小公子一枚,还从未如此臭过哩!
只怕,御蓝斯这一出现,御之煌的人也就发现了。
那场离别戏,他也中计,是请君入瓮的妙计。为救他而毁于一旦,委实可惜。
小家伙一路返回瑶云阁,一边扇着袍袖散掉满身臭气,一边想着,该如何偿还御蓝斯这份人情,却越想越是烦躁。
若是娘亲知晓他被御蓝斯所救,再让他们分开,可就更难了!
南宫谨穿戴妥当,下楼来。
锦璃已在楼下厅堂内,等候多时。
雅致的瑶云阁,色调淡雅,四面薄纱鹅黄,珍珠垂帘光氲莹莹,如梦似幻。
一身红衣的倩影正坐在案前,娇态倾城。
她手上是精致的宝蓝色丝绣小香囊……素手针线飞走,利落细密,几样香料早已备好,她笑看儿子一眼,低头把丝线咬断,迅速地把细纱包裹的香料装好。
“谨儿,过来,娘亲有礼物送你!”
南宫谨一看那香囊,倔强地浓眉顿时竖起来。
“娘亲,我是男人耶,身上弄得香喷喷的,会被人笑话的。”
锦璃也不辩解,伸手把香囊给他,“你先闻一下。”
小家伙勉为其难地接过香囊,高挺的小鼻子在宝蓝死似锦的衬托下,施了脂粉一般,柔光粉腻。
龙涎香,加了一点薄荷和青竹,气味儿淡雅硬朗,意外地叫人欢喜。
锦璃瞧着他漂亮的眉头舒展,直接从他小手上拿过香囊,亲手为他挂在腰间。
“你若不喜欢,今晚也得用,明儿再给你做更好的。”
“喜欢!”稚嫩的童音,又透出沙哑,他眼眶也泛红。“从前,娘亲也亲手给谨儿做过香囊,常用的也是薄荷香,夏天清凉,冬天醒脑,读书习字,不易打盹儿。”
锦璃咽喉哽痛,笑颜依旧灿烂。
雪白的锦袍,是宝蓝色刺绣滚边,搭配精致的宝蓝色小香囊,正合适。
她半蹲着,两手按在他肩上,轻轻在他额上轻吻,“我儿真美,若再加一把折扇,不知迷倒多少女孩呢!”
小家伙顿时涨红了脸儿,羞赧地低头咕哝,“娘亲,折扇很俗耶。”
锦璃被他皱鼻子的模样逗笑。
一旁几个准备跟去前院伺候的丫鬟,也都禁不住莞尔。
正堂的金丝楠木下,金珠帘低垂,暖炉正旺。
铺了紫金缎桌布的八仙桌上,珍馐美馔热气氤氲。在五虎吐珠的夜明珠顶灯的辉映下,一盘一盘,仿佛彩玉般色泽鲜润,香浓扑鼻。
苏世韬端坐上位,威严一扫桌案,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苏妍珍黯然闷头不语,一双眼睛飘忽不定,神情萎靡不振。
李侧妃神情亦是惨淡,无半分喜色。要成婚的,毕竟不是她的女儿。
因她上次收买道士害锦璃,皇族里的众多皇子,再无一个乐得与她的女儿成婚……
王绮茹按住额角,见苏锦煜和顾梓苏仍是没到,满腹无奈。又思及锦璃故意烫了手的那一幕,太阳穴更是针扎一般,刺痛地阵阵钻心。
又等片刻,饭菜的热气也淡了。
四个位子仍是空着,苏世韬脸上顿时有些不悦。
家宴临时安排,是他考虑疏忽。锦煜和锦璃身为晚辈的,该来还是得来。就算他们不喜欢苏静琪,总该给他这父亲些许面子。
“锦璃和谨儿怎还没到?”低沉威严的声音,是在质问爱妻王绮茹。
王绮茹沉默不言。
苏世韬转头命令管家,“管家,去请世子和世子妃,不管他们吵成什么样,都把他们押过来!”
苏静琪从丫鬟手上拿过酒壶,绕过桌案,亲自为他斟酒。
“父王,您消消气。大哥大嫂吵架,也不是第一天了。而小妹和谨儿,恐怕也不会来了。四殿下说三天后成婚时,小妹失落,不慎烫了手,而谨儿又是站在她那边的,她们母子俩,恐怕巴不得一辈子不见我才好哩!”
她这口气尖酸阴柔,苏世韬听得愠怒,不悦地看了眼王绮茹,正要斥责苏静琪……
肃冷婉丽的声音,冷凉如水,从门外传来。
“我苏锦璃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姐姐与康恒大婚,可喜可贺!我祝福还来不及呢!”
锦璃牵着南宫谨的小手,这时迈进来。
她一袭华艳的火红锦袍,异彩流光,裙边上,缀着细碎的鲜红玛瑙,举动见,光氲流溢,华贵无匹,惊艳出尘,生生把苏静琪那一身红色,衬托得俗媚暗淡。
南宫谨冰冷的小脸儿粉雕玉琢,一双猩红的眼眸冷冷盯住了苏静琪。
母子俩从容默契,跪下来对苏世韬行礼。
“快起来,谨儿,来外公身边坐。”苏世韬一见外孙,怒气荡然无存。
“是,外公!”
苏静琪始终不可置信,死盯着南宫谨绕过桌案的娇小背影,脸色苍冷煞白,见鬼似地,眸光惶恐悚然。
锦璃看她一眼,无声冷笑,“静琪姐,你是怎么了?怎么总是盯着谨儿?”
“没有哇,我是看他太可爱!也想和四殿下尽快生个大胖儿子。”苏静琪又无限欢喜地笑出来,“刚才,我是怕你难过,所以……才那样说的,璃儿,你莫要往心里去。”
这客气话,锦璃已然不屑应声。
那边,南宫谨直接开口对苏世韬说道,“外公,如果康邕和太后做了伤害我的事,您老仍会效忠他们么?”
锦璃微怔,旋即,因这荒唐的问题,突然哈哈地笑起来。
苏世韬冷眸看过去,脸色尴尬。这丫头又是吃错了什么药?
众人神情各异,不明所以。
“璃儿,你笑什么?”苏锦煜这时才到,他身后跟着顾梓苏,似刚哭过,眼睛仍是红肿的。
锦璃勉强止住笑,转头看他们一眼,生硬艰涩地从顾梓苏脸上转开了头。
与活人争宠,勾心斗角,不过如此。与死人争宠,却是不争,已然一败涂地。
她带两个儿子回家第一晚,就知晓,苏锦煜夫妻二人,自打成婚就不曾同房。
苏锦煜独居于康晴生前住过的寝居,而顾梓苏则住在两人成婚的婚房,两人成了夫妻,反而越是不如成婚之前亲厚,于众人面前,两人亦是从不言语。
伺候哥哥的丫鬟们,个个中邪,正等着钻空子侍寝,顾梓苏这世子妃,生不如死。
锦璃这当妹妹的,左右为难,想帮,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她兀自端起酒杯兀自押了一口,对苏锦煜道,“我是笑谨儿的问题好笑。”
南宫谨狐疑,“娘亲,这问题……哪有可笑?”涉及谋反大业,分明很吓人哇!
“你外公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素来是家族使命与他的颜面放在第一位,莫说康邕伤害你,就连康邕当胸射我两箭,他都当做毫不知情!”
锦璃冷睨一眼脸色暗红的父亲,转头看儿子,“你说,你的问题是不是很可笑?”
南宫谨不敢恭维地看了眼外公,却是骇笑,他死也不敢说外公胆怯可笑呀。
锦璃兀自又斟满酒盅,“我爹对皇上客气,谨儿,你爹更可笑……他南宫恪也是站在康邕那边的。所以,你就别拿这么沉重的问题,为难你外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