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放火,锦璃倒是真没做过。她也不想手染血腥。“我本想放过你,可你为何要说刚才那些话?为何给我弄两张可恶的喜字?你想让我和苏静琪反目成仇,想让西门向蝶害死我?”
“锦璃,我再也不敢了……我对天发誓,再不害你……”
锦璃绝然冷笑,“可惜,我不信你!”
苏妍珍就从窗子上后翻下去,坠入湖里。
瑶云阁下,护卫成群,仿佛没有见到这恐怖的一幕,一个个镇守原处,不动不摇。
苏妍珍随行的贴身侍从,则个个噤若寒蝉。
苏妍珍在湖里沉沉浮浮,不住地大喊救命,水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孙嬷嬷忙趴到窗台往下看,“郡主,这样……会不会过分了?她一直在喊救命呢!”
锦璃转身,随手把锦囊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依靠在床头的方枕上把玩着弯刀,“让她喊!等父王来了,看她有没有胆子说是我推的!”
孙嬷嬷无奈地瞧着她越来越嚣张的小祖宗,直念阿弥陀佛。
苏妍珍果然惊动了整座王府。
瑶云阁亮起所有的夜明珠,更比白昼。
苏世韬亲自赶到瑶云阁的栈桥上,问明情况,勃然大怒。
苏妍珍被救上岸,因喝了一肚子湖水,整个人都混沌不清,一见苏世韬,忙哭嚷着叫父王。
御蓝斯就在苏世韬身侧,瞧着这一幕,不动声色。
锦璃斜倚在瑶云阁前廊下的朱漆柱上,不着痕迹,偷偷瞧着他。
没有看到西门向蝶的踪影,心里的酸涩却还是直往上冒,垂在胸前的长发,在手指上扰了几圈,越是心浮气躁。
今晚特殊,宁安王感谢溟王平息两国干戈,诸臣陪宴。所以,他穿了礼服。
紫红锦,明黄绣,飞天展翼腾龙绕在伟岸俊秀的身躯上,凝了他的魂,鲜活了一般,流光辉煌。
栗红色发丝高束,罩着紫珠金冠,寒雪玉颜于灯光下,如蒙月华。
他单那样无声立于人群之中,惊艳邪魅,竟直往人眼里心里扎。
御蓝斯敏锐转眼,捕捉到她未来得及转开的视线,一扫她一身樱花粉的睡袍,注意到她一直拿丝帕捂着脸颊,眸光微黯。
苏世韬把苏妍珍揽进怀里,见苏妍珍脖子上有血痕,怀疑地看向锦璃。
“锦璃,你三姐好端端地怎么坠湖的?”
锦璃无辜嘟唇耸肩,“父王,您问她呀!我这养病呢,睡得正香,就听到她在我的瑶云阁里叮叮当当地布置,没一会儿就大喊救命!我还没怪她吵了我呢!”
“妍珍好意来给你送血族太后的赏赐,她坠湖,你竟还有心思睡觉?”苏世韬怒焰涨红。这臭丫头,今儿不知吃错什么药了。“妍珍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苏妍珍这会儿正把水吐得差不多,忙揪着苏世韬的袍子,“父王,不怪妹妹,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坠进湖里的。脖子上的伤,是我自己不小心划得。”
锦璃轻歪螓首,半托受伤的腮儿,嘲讽冷哼,“父王,您听到了,可不管我的事。没事儿的话,我回去躺着了。”
她话刚说完,腰身一紧,裙袍飞旋,身躯就凌空起来,粉雕玉琢地赤足离了地面……
熟悉的龙涎香,混合华服簇新的气息,与男子独特的体香,一并冲入鼻息。
楼下,来救苏妍珍的众人离开。
楼上,锦璃被轻柔搁在床榻上。相融,亲密无间,她越是心慌意乱。
“溟……”
“乖,咽下去,伤就不痛了。”
大齐太祖开国之时,受苏氏一族相助,名留青史。
太祖遗训,康氏皇族与苏氏王族,永世安好,共享天下。
大齐历代皇后,皆是出自苏氏。
在及笄之后,送入宫门,与太子成婚,而将来,注定是皇后。
当今太后如此,皇后苏世敏如此,她苏锦璃于前世嫁给康恒,亦是难逃厄运。
康氏后陵墓碑上,刻着孝纯仁皇后苏氏,孝顺德皇后苏氏,孝端素皇后苏氏……
而她,苏锦璃,得康恒口谕,前世亦成了……孝柔懿皇后苏氏。
此生,她誓死扭转乾坤,颠覆大齐,再不让苏氏的女子成为这“遗训”的祭品。
因此,现在她不能接受他,她筹谋多时,复仇在即。
而他,心系血族,势必要夺取血族皇位。
将来,他端坐龙椅,陪侍君侧的女子,就算不是西门向蝶,也绝不会是她仅有百年寿命的苏锦璃。
唇瓣上一阵刺痛,他忙松开她。
漫不经心地抹了下唇瓣,血染了白皙的指,他不怒反笑,不过瞬间,唇瓣上伤口愈合。
“前几天还信誓旦旦,说要当我的王妃,说什么定让我溟王爱上你,竟这点本事?”
这可恶的吸血鬼,果然竟拿那番话揶揄她!
锦璃恼羞盛怒,低嚷着“不准说”,气呼呼地捶他,打他,推他,踹他……
知道她心里压了太多疑问与怒火,他眸光灼然睨着她,默然杵着,不动不摇。
她却反而打得手痛,脚痛,心更痛,还莫名其妙地,哭成了泪人儿。
打不动了,就这样与他僵持相对,却又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哭什么。
他凝眉挫败一叹,拉她入怀,温柔拥紧。
担心眼泪湿了他的礼服,她忙拿帕子擦掉泪痕,气恼地推开他,“你的青梅竹马呢?”
御蓝斯坐下来,见桌上有茶,押了一口润喉,又拉了拉领结,缓解身上肆虐的燥热。
“西门王室在血族之北,我常年往返莫黎城与皇宫,过年过节方才碰面,如此两人岂会是青梅竹马?”
锦璃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你……故意气我?”
他挑眉,揶揄斜睨着她,“你还不是故意被康恒吻?”
她坐下来,隔着桌案,气结嚷道,“是你先与我别扭!一个大男人,小肚鸡肠,总是莫名其妙地不理人。”
“你若不总想着康恒,我又岂会别扭?”
话脱口而出,他凝眉抿唇,茶盅搁下看过去,却见某小女子破涕为笑,空灵身姿调皮跪在椅子上,倾身趴于桌面,手托着腮儿,正一脸嘲笑地研看他。
他被看得不自然,俊美的脸上闪过一抹暗红,“不知羞,你这么看本王干什么?”
“溟王殿下不是对我这把小骨头没兴趣么?怎么……是在吃醋?”
“本王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视线扫过她刚被吻的丰润嫣红的唇,他继续猛喝茶。
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腕上的兰花手镯,“既然你不吃醋,也不喜欢,那……我就嫁给康恒再续前缘。”
她话说完,拧身送客,“回去找你的西门向蝶吧,别在我这儿呆着。”
她话刚说完,背后冷风突袭,娇躯被宽大的怀抱强硬包裹,大手自后扣住她的左腕,把兰花手镯取下来,随手丢出窗外……
锦璃愕然奔向窗口,镯子入了水再也寻不到,她气恼地转头瞪他,“御蓝斯,你不讲理!”
他不理会她,气急败坏满屋翻找……一个个摆件都是重拿重放,恨不能全都摔碎。
她紧跟在他身后,不明所以。“阿溟,你干什么呀?别摔碎我的宝贝……这些都是御赐的,价值连城呢!”
终于,他从靠墙的架子上拿下血族太后赏赐的……一个不起眼的礼盒。
锦璃并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不禁好奇。
修长的手指按住盒上的小扣,啪……盒盖弹开,里面竟是一只血色手镯,没有花纹,没有特殊的雕刻,简单到极致,却鲜红欲滴,晶莹剔透。
血族里的宝物诡奇神秘,她只在书上看到过。
这手镯,唤名“连心”,凝天地精华,用特殊材质打造,看似如玉,实则比玉更坚更纯。
血族诸皇子每人拥有一只,以血液滋养手镯百年,选妃大典上,选定哪位女子,就为哪位女子戴上。
神奇的手镯因凝聚天地灵气,能代主人判断女子是否合宜,觉不容女子对皇子有异心。
若无缘女子戴上,手镯将自动脱落,相反,若有缘女子戴上,手镯会缩小扣牢,永难取下,除非……皇子亲手摘除。
锦璃不可置信地盯着手镯,慌乱躲避。
他冷邪睨着她退缩的小动作,唇角眉梢都是不留情面的嘲讽,“苏锦璃,别太自信,你不一定适合本王,连心也不一定选择你。”
锦璃一僵,却忍不住……就想试一试。
“我是康恒命中注定的女人,试了也是白试。”
于是,她不再躲,由着他握着手,把手镯套在手腕上。
锦璃恐惧地拉高袍袖,在左臂上方,连心变成了一个三寸宽的蔷薇臂环,紧紧扣在她的手臂上,血红的色泽映得手臂莹白如雪。
臂环似血凝成,光华夺目,蔷薇花朵圆润饱满,似正生长绽放,芬芳沁人心脾,美得惊心动魄。
锦璃想取下来,又拽又扯,拼了全力,却诡异地无法撼动分毫。
御蓝斯比她更震惊,哑然盯着臂环,任她抗拒摘除……
这东西戴在前八位王妃手上,都是普通手镯的样子,八王妃海冉戴上时,也不过是缩小了一圈,连花纹都没显现过,这……怎么可能?
五岁那年,皇祖母把这东西给他,说只要他每天以血滋养,持续百年,这东西将来戴在与他相爱的女子手上,会变得非常非常漂亮,而且能守护他与相爱的女子永世安好。
那时,年幼的他只觉得神奇,每日喂血养护,像是守一颗小苗儿,翘首期盼,虔诚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