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瞧我呢?”
于是,锦璃和龚许氏都看过淳于缦的伤势,便抱着无殇和龚姣儿,随淳于夫人去了前厅。
淳于羿就乖巧地领着一群孩子,带着无殇和龚姣儿到院子里玩。
宏大的院子里,溢满了孩子们的欢笑,丫鬟小厮们围拢四周,小心盯着孩子们,不敢懈怠。
锦璃听着那笑声,心情舒畅了许多,心头的阴霾,暂时被压下去。
而,小巧精致的房间里……
淳于缦手臂吊在胸前,就靠在方枕上坐了起来,好不幽怨地望着眼前俊美的小脸儿。
“夫君怎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一堆乱七八糟地事儿绊住,所以才晚了。”
南宫谨喂她吃着,不禁怀疑地嗅了嗅碗里的药,“这东西,真的可以让你痊愈么?”
小丫头忙点头,“是莫黎城的名医写的药方,几种血混了促进骨骼愈合的药。吸血鬼骨折,平时都要一个月才能痊愈的,急不得。”
南宫谨怀疑地自己尝了一口,忙又吐进了床边的痰盂里。
“好腥呀,别喝了!”
他干脆咬破了自己的手腕,递到她唇边。
“那些血不知是什么人的呢,喝我的!以后这些血都不要喝了,我每天过来看你,都喝我的。”
甜蜜地气息冲入鼻息,入了肺腑,小丫头却还是忍住了冲动,担心地望着他。
“夫君不疼么?”
南宫谨当然疼,他与一般孩子一样,也怕疼。
但他不希望,这么娇娇弱弱的小女孩比他还疼。
“你快喝,伤口一会儿就痊愈了。”
淳于缦漂亮的大眼睛,缓缓变成艳若宝石的红色,莹白的獠牙,在粉嫩的唇角,闪烁出珍珠般的光泽。
见南宫谨一脸纵容的笑,她一低头,唇儿就印在了伤口上。
血液入喉片刻,她发丝陡然变得莹亮如水,清瘦的小脸儿也有了红晕,肌肤上泛出莹白的光氲来。
南宫谨好奇地看着她的变化,心里有甜而润的东西,缓缓溢出来。
他第一次看到,有个女孩因为自己,突然变得美丽惊人!而这份惊喜,他只想自己见证。
小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发丝上,“缦儿,以后小心些,别再受伤。”
院子里,宏大的树冠下,搭建了一个巨大的螺旋滑梯,孩子们飞上去,从滑梯上一圈一圈滑下来,这对于从没有玩过这游戏的无殇来说,尤其新鲜刺激。
但是偏偏……大家拍着队,龚姣儿却正排在他前面。
小丫头怕高,总是滑得太慢。
他想和淳于羿他们一样,痛痛快快,一滑到底,那丫头却总是挡在半路,和他撞在一起!
第一次停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小丫头却还是一咋一呼,停了三次……
无殇各种心塞!各种堵闷!挥着小翅膀,各种抓狂跳脚!
到最后,闹得就想杀人放火,恨不能撕了这可恶的丫头!
于是,这梁子又结下了。
话尚且说不利落的苏无殇,这就发下毒誓,与这丫头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第七次,龚姣儿落在滑梯顶上,还是不敢往下看,小嘴儿里直嚷着,“怕……怕……好怕怕……”
无殇落在她身后,小胖手一把推在她背后。
小丫头惊呼着滑下去,却滑到三尺,小手就结结实实抓住了滑梯边缘。
无殇气得在滑梯顶上直跺脚,小兽般,气怒交加地嚷道,“快……滑!”
终于,淳于羿等人看出不对劲儿,女孩们忙带着龚姣儿去荡秋千。
男孩子们独霸了滑梯,无殇这才又开心起来。
前厅里,淳于夫人端上茶和果点,三个女人正聊得热络。
龚许氏说的正是户部里主婚堂的趣事儿。
淳于夫人最喜欢听这些,而锦璃却……越听越心惊。
因为龚许氏说的正是肃娴,而肃娴的夫君,是许氏嫡亲的兄弟。
锦璃听到一半,方才明白……龚许氏此来,并非为探望淳于缦,而是专门来给她提醒的。
肃娴的父亲曾任职朝堂,因西门一族被屠杀,满朝文武更换,她的父亲也遭到罢免。
御蓝斯甄选八王妃时,肃娴也在待选之列,而且,当时颇受太后青睐。
海冉却以伏瀛义女,东域王郡主的身份,一举胜出。
其余女子,则皆是被太后另予赐婚。
肃娴也不例外,被赐婚给当时的左翼将军许惊刃。
眼下,肃娴正在闹和离。
原因是,孩子并非她家夫君的亲骨肉。
因肃娴自孕期,就服用夫君的血,那孩子才与夫君有所牵引。
许家虽然退出官场,却是京城里显赫的家族。
许惊刃后来携妻带子来了莫黎城,生意越做越大,子嗣也越来越引人注目。
那孩子栗发棕眸,一看便知不是许家血脉,更诡异的是,那孩子越看……越像溟王!
因此,事情闹大之前,许惊刃先提出和离,并将休书递交莫黎城的主婚堂。
主婚堂堂主一见那孩子,亦是震惊,忙判了和离,暂时安顿肃娴在主婚堂的客房内居住,只等着御蓝斯返城之后裁夺。
龚许氏说着,小心探看锦璃的神情。
“娘娘,您心地善良,如今腹中还有一对儿小郡主,可要当心些,别被那狡猾的女子趁虚而入。”
淳于夫人也忍不住说道,“恐怕这肃娴当年,怕落选王妃,才提前爬上了溟王殿下的床。殿下那会儿无权无势,必然是要做些权衡的。”
“恐怕……殿下若有权有势,不依附于东域王的话,必然选定了那肃娴。”
锦璃清苦一笑,喝了一口茶,心底的苦却不但没有冲淡,却反而越积越多。
龚许氏和淳于夫人相视,皆是因她自嘲的话心头沉重。
“娘娘怎说这样的丧气话?”淳于夫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龚许氏也忙安慰,“那女子一无娘娘只貌,二无娘娘之才德,就算她带着孩子硬闯王宫,殿下也不见得就认了那孩子。”
“不瞒两位姐姐,前一刻,我在王氏锦缎门前,已经见过肃娴。的确……是一位精致的美人儿。”
“哼哼,她不过是会打扮些,但凡她好些,我弟弟那般宽容之人,也不至于容不下她。不过,倒着实出人预料,娘娘才刚回来,那人这就出招?”龚许氏拍桌子,气急冷笑,“她这不只是挤兑娘娘,还急着攀高枝,打我们许家的脸呢!”
三个女子正说着,那位至高无上的高枝儿便驾临了。
满院的丫鬟小厮都高呼,“溟王万福!”
锦璃忙起身迎出去,满心怆痛收敛无痕,伸手,便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殿下怎么来了?”
御蓝斯走到门槛,并未进来,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龚许氏和淳于夫人,若有所思地紧皱起剑眉,摆手示意她们免礼。
鹰眸锁定了锦璃,担心地将她从头看到脚,确定她安然无恙,眼神澄明,肃冷的俊颜,才和缓。
“刚才本王感觉到女儿不对劲,不放心,过来看看。”
“殿下不忙么?”
“该忙的都忙完了。”
他手臂一伸,环住锦璃的肩,把她揽入怀中,大掌下一股内力灌入她体内。
龚许氏忙堆上笑,打趣道,“既然殿下如此关心王妃娘娘,每日多陪陪娘娘吧!刚才娘娘还说起殿下呢!”
御蓝斯忍不住扬起唇角。
锦璃顿时脸色涨红,嗔笑转头看了眼龚许氏,“许姐姐这是刚品了几杯血,喝高了!”
龚许氏咯咯地笑起来。
淳于夫人也笑,不忘派丫鬟去叫南宫谨和无殇过来。
锦璃见御蓝斯急于要走的样子,只能道别,“既然殿下来接,我就先回去了,谨儿怕是要每天都来叨扰的……”
淳于夫人忙道,“世子爷能来,再好不过了。”
龚许氏也忙带着龚姣儿告辞,确定女儿这次没有闯大祸,不禁夸赞她几句。
马车里,看不出丝毫尴尬与异样。
御蓝斯拥着无殇在坏,和南宫谨说着话,询问淳于缦的伤势。
南宫谨忍不住道,“莫黎城的血族大夫,也不知给缦儿写了什么药方,那一团血混在一处,又腥又难喝,竟是喝了这些时日也不见起色,恐怕是骗钱的。她只喝了我两口血,气色色就好转了。”
“此事我会派人细查,城内的医馆的确需要严查一番。”
御蓝斯安抚说着,深邃的眸光,落在锦璃身上。
锦璃身心俱疲,不愿开口,歪靠在他膝上,昏昏欲睡,察觉到他的视线,仰头对他莞尔一笑。
“阿溟,有件事……我想问你。”
他大手抚在她单薄的肩头,摸到一把清灵的骨,不禁心疼。
“问吧。”
“在莫黎城,若是和离,子嗣该判给谁来扶养?”
他猜到了,龚许氏定然说了肃娴之事,他料定,她该质问此事,却为何……突然问和离?
他忍痛说道,“自然是……该判给能给孩子大好前途的一方,主婚堂不只是要考虑到成婚的男女,还要顾虑到孩子的未来。”
锦璃虚弱而狼狈地笑了笑,他设置这些律法,竟如此周全,如此完美。
可是,对她来说,却太残忍了。
她按住心口,忽然说不出话,腹中隐隐绞痛,两个女儿像是在厮杀,打架……她痛得浑身战栗,眼前顿时一团暗黑。
然而,她却没有晕厥,她还能呼吸,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他急促而粗犷的喘息。
御蓝斯忙把无殇塞到南宫谨怀里,把她揽入怀中。
“苏锦璃,你冷静一点!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要胡思乱想。苏锦璃……你看着本王!”
她睁开了眼睛,眼底却一片空茫,她看不到他……眼前只有一团漆黑!
莫名地,她忽然想到肃娴那只抚过水面的红皮手套,想起她一身奇异的脂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