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认真的笑过。
那艘船,恰到好处地停在她的近前……
她高扬着头,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远远地,在岸边看,觉得这船清雅明秀。
近看,那股清雅就变成了惊艳,华贵,宏伟,霸气。
而它之所以能在夜色里,莹光幻白,竟是因为在船漆里,加了细细的钻石粉。
而船身上的海螺状的夜光彩玉,更是一个个比她两个拳头还大……
那垂在檐牙上的宫灯,亦是精致绝伦,八面皆是画着美人图。
不知这船的主人,是男是女。
见船上有人下来,她忙迎上前……
那领首的男子,不是别人,而是一身月白锦袍的苏锦煜,还有他的几位精锐护将。
他卓尔不凡地领首在前,低声地与对几位护将说着话,锦璃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却半个字也听不到。
她只得迎过去,却又忘了自己还贴着易容面具。
“哥……这漂亮的大船是你的?”
她一声哥出口,苏锦煜一行人都微怔。
苏锦煜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妹妹笑了笑,不禁因看不到她的真容而惋惜愤懑。
然而,他话出口,却没有问候半句。
“若真是我的,你嫂嫂也就不会因为这艘船,唠叨我不够疼她了!”
锦璃讪然一笑,“呃……真的不是你的?那这是谁的呀?”
“除了你的,还能有谁的?”
“我的?”她不可置信地直指自己的鼻尖,脑子便有些转不过弯来。
她最近霉运当头,除却死里逃生,孩子们有家不能回,夫君身受重伤,还有……暗战在即。
细数下来,她可没有鸿运当头的征兆呀!
“哥……您开玩笑吧?”
御蓝斯素来不愿铺张奢华,怎可能送她一艘这样的大船?
苏锦煜哭笑不得,干脆不卖关子。
他拥着妹妹的肩膀,把她送到洁白的船梯下,手势夸张地在整个大船上比划。
“这是你家夫君送你的惊喜,本来是为感谢你给他生了一对儿小郡主的,岂料,杀出一个舞仙,这事儿也耽搁了。”
说完,他忍不住揉按脖子,又活动了下肩胛骨。
“最近可累死我了,每天连阖眼的时间都没有,还要帮你去试航。御蓝斯人呢?这厮尽是对本王颐指气使的,得好好找他算这笔帐。”
他似早有些不耐烦,兀自说完,也不等锦璃回答,就朝着马车走去。
锦璃愕然站在船下,久久缓不过神来。
这么漂亮的大船,咋就成了她的呢?
近来,她可没听说王宫里要造船呐。
御蓝斯不吭一声,就造这么一个巨大的东西出来,竟也不怕这耗时漫长的礼物,会送不出去。
万一,她生女儿气绝身亡……
万一,她被人突然杀了……
万一,她与他闹了和离……
所幸,她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这大礼……她是收定了!
她欢喜地奔上船梯,强烈的惊喜感,在心底炸开,似绚烂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层出不穷,难以言喻形容。
她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又绕着甲板细细地看过一大圈,这船不只是美观,还牢固,精致,处处格调高雅。
见寒冽飞落在船头,她忙迎过去,“可是要回去了?”
寒冽俯首,“是该回宫了。殿下说,明日就可乘坐这船。”
“明日?”
锦璃倒是没有期望,近日能有机会乘船出游。
事情太多,忙忙碌碌,不知何时有个尽头。
而且,这个时间,也该是给御蓝斯,御之煌,南宫恪熬药换药的时辰,她必须得回去灵兰阁,亲自熬煮。
返回马车里,御蓝斯便伸手,让她做到身边去。
苏锦煜累得就歪在旁边睡了过去,鼾声震天。
瞧着哥哥疲惫的样子,锦璃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颦眉。
看这样子,哥哥是自始至终,不曾离开过莫黎城。
他忙碌地气也来不及喘,恐怕是调兵去了。
御蓝斯见她瞧着苏锦煜怔然,伸手把她轻轻地揽进怀里。
“本王尽量不动一兵一卒,不过,准备好军队,有备无患。”
锦璃倚在他心口,忍不住嗔怒道,“你现在有伤,就不能先安静的调养一阵子么?”
“放心,本王有调养的时间。”他大掌按在她肩头拍了拍,侧首在她额头安慰轻吻,便转移了话题,“喜欢那礼物吗?”
锦璃顿时又扬起唇角,欢喜地勾住他的脖子,柔声道,“非常喜欢!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到底造了多久?”
“和女儿的孕期一般长。”
“呃……”她以为以吸血鬼的速度,两三个月便能完成的。
“一开始想造个小舟给你,但是……小舟又送不出手,且只能容纳我们两人,孩子们若一起上上去,就更显得拥挤。所以本王就一改再改,最后一不小心就弄成了这般大。”
“那上面好多房间。”她一路奔进去查看,都不曾数过。
他温柔握紧她的柔夷,凑到她耳畔邪笑说道,“将来……慢慢填满。”
一早,锦璃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白袍被江面的晨风吹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本能地摸了摸易容面具,听到马车后,熟悉的声音,忍不住转头……
南宫恪和御之煌竟一边一个,同时下来了后面的马车,他们朝着她打了招呼,就借着轻功,直奔那艘专属于她的大船。
而后面还有两辆车,是拉着衣物,水,米粮蔬果和药材的。
这些,足够他们在江面上长行半月。
锦璃扶住下来马车的御蓝斯,忍不住道,“阿溟,你这样子,还有心思去游江?”
“我们去京城,正好沿途可以看看风景。”
“京城?”他竟已经做好了入宫的准备?
“是京城,你至于如此震惊么?”
御蓝斯安抚拍了拍她的肩,拢住深紫色的金纹披风,从她身侧一阵风似地无声经过。
净白如冰的俊颜,淡漠疏冷,似对待一个陌生人。
“一路乘船,免于颠簸,正适合养伤,我们慢慢走,去了京城定能完全康复。”他头也不回地补充。
“恐怕,殿下对自己的身体太有自信。”
锦璃紧追在他身后,这才发现,他今天走路有点怪异。
高大的身躯,无半分正常走路的起伏感,幽魂鬼魅般,双足不着地,飘着徐徐前行。
艳若羽翼的披风与惊艳的栗色长发,在背后随着晨风飘逸而动,看上去,却又似在正常走路一般。
她顿时察觉不对劲儿,忙绕到他身前,两只手摸上他的腰间。
御蓝斯顿时腮畔暗红,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左右瞧了瞧。
“千恨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众目睽睽之下,你这是非礼本王么?”
什么千恨?现在无人跟踪,他演戏呢?
她是他的王妃,是最应该在乎他安危的人!
锦璃顿时气急,又羞又恼又抓狂。
“御蓝斯,你活腻了?为什么拆掉铁板?骨头还没有长好……你这样乱走乱动,很容易导致新骨挫伤,内脏重损。”
“本王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一侧行径的宫人,都愕然瞧着两人奇怪暧昧的姿势,纷纷加快了脚步,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御蓝斯挫败地叹了口气,由着她检查。
“你把铁板放去哪儿了?”
他朝着尚未大亮的天空翻白眼,轻描淡写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扔了!”
锦璃忽得站起身来,他忙仰头躲避……
好险,她步摇簪的珠花,差点顶到他漂亮的鼻尖上。
“御蓝斯,你疯了!”
“不就是三片铁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随时可能死掉?那三片铁板,是我比照你的身型,让铁匠铺子特别打制的?我还给你们订做了轮椅,本该是今日去取的……”
御蓝斯哭笑不得。
铁板他就忍了,轮椅?
哼哼……那玩意儿,好像是人类才需要的。
他家爱妃,似乎太小瞧他的钢筋铁骨,当他是烂泥捏成的呢?
“千恨姑娘……”
水嫩的玉指,凌厉直指岸边的马车,“御蓝斯,我不管你有多焦急,现在马上回宫!”
他呼出一口气,目视着大船,板起脸,冷声说道,“本王心意已决。”
“好,那么请殿下稍等片刻,我去拿铁板和轮椅!”
他气结转开头,不看她泪花氤氲的眼。
平日,她只要僵持片刻,他便能妥协的。
但是现在……
见他一眼不看自己,锦璃顿时怒火三丈,不悦地怒瞪着他,却任凭她在他身上盯出几个血窟窿,他也不肯再改变主意。
“御蓝斯,你知道我救你的那个晚上,看着你奄奄一息的样子,我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吗?”
“如果你要去送死,我不拦着,但请你也尊重一下我!不要再让我救你第二次!”
清秀的鹅蛋脸,气得涨红,菲薄的易容面具也透出不自然的红晕。
她严厉地仰头瞧着他,眼泪掉下来,眼底地痛苦就再也遏制不住。
然而,气恼地欲言又止,却也清楚,不管她多努力,都无法阻止他。
而血族王御穹和翱王御风,在那橡木屋里,恐怕也难支撑多久。
他怕去迟,她也怕来不及,但是,他和御之煌、南宫恪的身体如此,去了恐怕也难完全康复,无异于自投罗网。
更何况,她于那四个小棺材的假尸,和洛清绝身上布下的毒药,不知能否起效,万一……
她不敢再想万一,转身就朝着岸边奔去。
御蓝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望着她的背影怒嚷,“苏……千恨,你要去哪儿?”
“回宫拿铁板和药。”她要把能带上的毒药和解药,全部带上。
御蓝斯只得派一队护卫紧随相护。
御之煌和南宫恪已经上了大船,四处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