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旁边又一颤抖的声音传起,我狠狠地转头,就看见那个叫香环的丫头正惊恐地缩倒在了地上,往日全是傲慢的脸上此刻有了恐惧。我气得真是有杀人的冲动,扯着嗓子嘶声怒吼了出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来!”
在场的人都被我的气势所慑,全都惊在了一旁,一动也不敢动,倒是有几个反应快的丫头,就快速地朝门口冲了出去。没有时间再理会她们,我忙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来,绑住红儿的脑袋,先帮她简单地止血。我趴在红儿身上,不断地拍着她的脸,喊着她的名字,可是红儿已完全失去了意识,任我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
不是过了今夜就到过年了吗,过年就可以见到你的父亲了,所以你可得挺住啊!我在心中不停地呼叫着,惊吓得连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漆黑的门外,传来一阵衣襟儿摩挲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就见几个护卫拥着一名太医匆匆赶来,门外的太监都纷纷让开一条路,让太医进来。那个太医简单地察看一下红儿的伤势,见她已没有了知觉,连忙站起身来,对那几个带来的士兵喊道:“快把人抬到屋里去!”
那几个士兵一声应道,然后就过来抬起红儿,现在的宴厅里面就成了医疗之地,我也想跟着士兵进去,可是却被那名太医一把拦住,“王妃请留步。”
那名太医匆匆说了这一句话后,就进到里屋去了。
外面的屋子又安静了下来,静悄悄的,我孤身一人站立在了里屋的正门口,呆呆地看着那块门帘发呆。刚才的事情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的思绪都还没能来得及理清楚,红儿已满是鲜血地躺在了地上。害怕失去的恐惧不停地纠缠着我,我全身慌如坠入了万丈深渊,冷得颤抖!
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我狠狠地转身,带过一脸霹雳之色,瞪住了那个罪魁祸首,那个香环丫头见到我脸上的凶色,受到惊吓,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神情涣散,双眼惊惧,两眼中的黑瞳急剧的扩大,犹如见到女鬼般地盯住我。
旁边的那个明郡王妃,万是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刚才的气焰全消,惊愣地站在一旁,什么话也说不上。全屋子的人,皆是惧色,全都沉默无声。
我冷冷扫过明郡王妃和香环,怒声道来:“如果红儿有什么三长两断,一命抵一命,我断然不会放过你!”
“郡王妃……”那个香环的脸上席卷过一片狼狈之色,她惊恐地抓住了自己主子的裙角儿,颤声地祈求。刚才开始就一度向我找茬,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叫我如何能耐。那个郡王妃已然瞧见事情现已闹大,自己再说什么话,根本就成了火上浇油,她青着脸,转过身,反手对准了向她祈求的香环就是一巴掌,随即愤怒的责骂声传来:“该死的贱丫头,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做得出来,现在还有脸面来求情,死了也是活该,我真是白养了你!”
求助不得,反却被咬了一口,香环顿时如临深源,怔怔地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瞪着那个明郡王妃,为自己的主子奉了全部,只求能在困难的时候找个可以依靠的托付,做了一辈子的奴才,可是真正到了险境,他们却给自己踢了一脚,这就是她一直来追求的依靠吗?香环狼狈的脸上突然露出了苦涩和绝望的笑,然后惊惧的眼中,光线慢慢暗淡,希望成灰成烟,最终只剩下一片死寂。
她转过身,一把向我跪倒在地,头用力地磕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我疲倦地转过了身,不愿再看到这样的画面,这个时代的奴才,他们的命真的比什么都来得不值钱,这样肆意让人践踏,可是有些人却还以为这是至高无上的恩宠,等自己成了别人的棋子利用完后,才得知自己的愚蠢,但是却什么都来不及挽救了。这就是这个皇宫的生存游戏,一个适者生存,成王成寇的游戏。
“阿姒妹妹,今天这贱丫头不小心冲撞了您,还使得您的贴身侍女命在旦夕,现在我就将这个贱婢交给您,要杀要剐都随您了。”
明郡王妃说完后,就知趣地快步离开宴厅,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他的女眷也恐祸及上身,纷纷离去。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我和那个香环的丫头,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里屋的门帘,身后的那个丫头也是安静得没有任何动静,连喘气的声儿也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在这一段的时间里,心急如焚,死死地盯住那块门帘,不敢放松,不知过了多久,那块帘子上突然动了一下,我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一滴汗从额头上冒出来。只见那块帘子上多了一只手,帘子被抚开后,那名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位太医,请问红儿怎么样了?”一见他出来,我就急声地问道。
那名太医重重地叹了口气,擦了擦汗,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表情,笑着对我道:“王妃请放心,那位姑娘已经脱离险境了,只不过现在还在昏迷,再等一会儿就会醒的。”
这样啊……我一直悬着的心立刻松了下来,我轻轻吐了一口悬而未释的气,调整心态之后,笑着对那名太医作揖道:“真是太感谢您了,请受阿姒一拜。”
“王妃,老奴担当不起。”那名太医一脸受惊地将我扶住,急忙解释道,“老奴只不过一介微职,怎可受王妃一拜。实在担当不得。”
“太医莫惊,您济世救民,这种的佛图大恩怎可用一介微职来谎盖,不知太医您的名讳是何,他日,阿姒必当登门致谢。”
“小人姓韦,名宝实,在太医院里不过是尔尔,实在受不起王妃这样大礼。”
我见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者,尊卑清晰,温文知礼,刚才不曾因红儿只是一个下人而轻视,以同等的目光对待她,现在是新春佳节,其还可如此敬业地守在太医院里待命,这样拥有责任感的医者在这个皇宫里实在是不多见,我不禁对这位太医产生一丝钦佩。
“韦太医,今天您救红儿一命,相当于是卖了阿姒一个人情,日后您要是有什么阿姒能够帮得上忙的,阿姒必当涌泉回报。”
“王妃,老奴不敢……”正当我和那名太医相互攀谈着,门口突然蹿进来一个小太监,见了我就连忙跪下来给我行了个礼:“王妃。”
“什么事?”我转过身,看向这个进来的小太监,问道。
“王爷叫奴才来跟您传话儿,说是在后花园等您,有要事跟您商量。”
“哦?”我疑惑地皱着眉头,歪头一看那个太监,却感到陌生,忍不住说道:“你抬起头来。”
那个小太监听了我的话,顿时一怔,犹豫了好半天,才慢慢抬起头来。完全是陌生的一个人,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疑惑更加多,又问道:“你是谁,王爷怎么叫你来传话?”
“回王妃的话,奴才叫小六子。”那个小太监又一次低下了头,答道,“王爷身边的桂子公公,正巧被安排到良妃娘娘那里去了,王爷一时找不到人手来,所以就叫了奴才来跟您传话儿。”
“是吗?”我依然半信半疑,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身,这个时候,皇上的宴已经开始了吧,他是三皇子,而且又是朝中一大不可缺少的主力,这样惹眼的人会在宴上自行离开吗?而且还是叫这么一个看着陌生的太监来传话儿,他难道就不怕走漏了消息?但是如果这真是少滦的口谕怎么办,而我却疑心没有去,耽误了什么正事……
我被卡在了两难的当中,动弹不得。
“既然王爷有事找王妃,那么奴才就不耽搁王妃了。”我身边的那个太医给我作了个揖,谦恭地说道,“奴才帮王妃照顾好那位姑娘,要是那位姑娘醒了,奴才会请人通知您的。”
我一愣,转而恢复过神来,连忙笑了笑道:“那好,有劳太医了。”说完,我转身,就朝那个大门口走去。那个机灵的小太监,见我朝他走去,立马站了起来,退到门口候着我。
我刚迈出了一只脚,就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了那个还跪在地上的香环,一个瘦弱的女子也不过是想要讨得主子的欢心,生存下去而已,像这样的人在偌大的皇宫里多得数不尽数,不仅令人可怜又可悲,而且还可惜。况且她出脚绊我,原想也是一时糊涂,吓唬我一下,可没想误伤了红儿,使得红儿生死一线牵。
“你起来吧,今日我不伤你,但是你给我记住,如若有下次,我绝对不放过你。”坚硬的声音中,饱含铿锵的警告之音,跪在地上的香环听后却是一阵惊愣,瞪大了眼睛,好像没有预料到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明亮的双眸中,全是惊讶和动容!
我不是圣人,也不会拥有慈悲的心肠,我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我所珍爱的人,这次例外,下次决不手软!说完这句话,我再也不想看见她,转身出门而去。屋外的冷风吹得我发寒,在这样的皇宫里,污秽的事情都被加上了华丽的外衣,所有的权力者,除了极力寻找能麻痹自己的理由外,还剩下了什么呢……我紧了紧大氅,跟上了那个太监。屋外一片银妆素裹,在明亮的灯光下,皑皑白雪折散出耀眼的五彩神光,夹杂在寒风中的,有阵阵扑鼻的暗香,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