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停地在大街上行走,我坐在车厢里面,外面依然是喧闹的声音,和前面几次一样,可是我却少了以前的那股子新鲜劲,安分地坐在座位上。倒是身边的红儿兴奋了不少,她不时地掀开窗帘,往外面看去。红儿是我从景王府里带出来的,留她在那里也是要受别人的欺负,还不如让她也跟着我。红儿当然是没有任何的怨言,想必要她在我身边照顾我的时候,是铁了心地想跟随我了吧。
正当这个时候,一直向前在走的马车突然停下来了,我和红儿大眼瞪小眼地看了看对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后方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红儿探出头去,向后看了看,不一会儿就转过身来了。她清秀的脸上带了几抹暧昧的笑意,对我说道:“小姐,三殿下来了。”
少滦?我的心漏了一拍,忍不住好奇,他怎么来了?按照这里的规矩,即将成婚的两个新人在婚前是绝对不能见面的,否则会不吉利。所以他这一个星期也把自己闷在宫里哪里也没去,怎么现在这个时候追上来了?
还真是一匹无人可管教的野马啊——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等待着少滦的到来。过了一会儿后,那马蹄声在我这辆马车的旁边停了下来,听见周围的士兵忙着给他下跪行礼,外面传来了少滦那满不在乎又神采飞扬的声音:“都起吧。”声音过后,我的这辆马车的帘布上突然多出了一只手,然后那只手轻轻一用力,帘布被掀了开来,一颗脑袋一咕噜地钻了进来。
我又气又笑地看着那张一个礼拜都没见的笑脸,不满地叫道:“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能见面的嘛!”我虽然不相信这些个迷信,但是这也是这古人的一个习俗,破不了的。
“那是结婚前一周才不能见面,又不是从现在开始。”少滦一溜烟地将整个身子都钻了进来,狭小的车厢顿时挤了几分。
这个小霸王,我气急得真想揍他一顿,没看见这是在大街上嘛,他还真敢乱来啊,还没结婚,孤男寡女的独处一车厢,像什么样子,被人传了出去,我蔚家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怎么就觉得我和少滦两人的身份对调了一下,反倒是我这个来自现代的人变得矜持起来,而他这个在满是之乎者也的环境中长大的人却对这个满不在乎。
红儿看到这个情况,捂着嘴巴偷笑了起来,我尴尬到不行,伸出脚用力地踢了踢他,想把他赶下去,可是少滦这痞子非但没有下去的意思,反而在座位上坐了下来,脸上的笑意腻得都化不开了。
“小姐,奴婢下去走走。”红儿对着我和少滦福了福,然后弓着身子走了出去。
都是这个小子!我拿眼睛用力瞪他,脸蛋气得鼓鼓的。
少滦还是无赖地笑着,见红儿出去了,他一个起身,就把屁股挪到我的身边来,紧挨着我坐下了。
这混蛋越来越过分了!这回我可是连手都用上了,双手双脚一起发动,直直进攻他那打磨得比铁还结实的身板儿。
少滦没有丝毫的怒气,他一把抓住我不安分的手,然后将脑袋整个儿向我肩膀上靠来,撒起了娇来:“先别打啊,都好几天没见你了。”
“那你就别娶我啊,那就天天能见面了。”我用另外一只空闲出来的手,敲了敲他光洁的脑门儿,说道。
抓我的手陡然用力,少滦的脑袋一下子从我肩膀上抬了起来,冲我着急地叫嚷道:“绝对不行!”
我被他眼中的那丝惊慌吃了一惊,暗暗后悔刚才那句玩笑话好像已经触碰到了他那伤痕累累的内心。我微微失神一笑,到底还是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啊。
一想起他的年龄,我现在还有些纳闷,我的实际年龄已经是二十七了啊,为什么我还会对一个都可以做我弟弟的人产生爱慕之情?我在现代迟迟没有找到男朋友把自己嫁掉,难道是我有恋童癖?
一想起这个,我隐约有点担心起来,我平常也是极其不赞同这种畸形的恋爱的,一个女人嫁给一个还不足以保护自己的男人那算什么?我转头看了看身边这个十八岁还不到的混小子,叹了口气,不是因为我现在处在一个十五岁女孩的身体里,就暗暗被这具身体影响了吧。算了,还管他什么年龄不年龄的,我连穿越到别的时代这种荒唐的事情都发生了,哪还有心思计较这些什么不什么的东西。
“你嫁给我后,我会对你好的。”少滦又坚定地对我说了这句话,年少的眼眸中此时却有了成熟的光芒,锋芒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我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地出神,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微微对他展露一个笑容,答道:“好啊。”
他还以为我不相信他说的话,抓着我的手更加紧了几分,用更坚定的话对我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没骗你。”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轻轻开口,对上他的眼睛时,不觉地柔和了几分,“所以我一直都相信你啊。”
“……”少滦不再说话,他低了眼睛,别过去的眼中有一抹晶亮一闪而过,他抓住我的手也逐渐温暖了起来,他再次将脑袋埋在了我的颈项间,低低的语气中却有着抑制不住的欣喜:“父皇说等我完了成年礼,就安排我们成婚。”
“是吗?”我在心中大略算了算,那也要等到四五个月后啊,我和少滦的婚期是在冬天吗?
“我还真想快点看到你穿嫁衣的样子,在银妆素裹的冬天里,你穿上那热情如火的嫁衣,一定会很美,是天下间最美的新娘子。”
“有这么夸张吗?”我嘴角也弯了弯,脑子里一幅画面铺天盖地地散了开来。
“到时候我也有自己的宅邸了,我要为你建一个很大很大的园子,为你种很多很多的树,还有很多很多的花,你喜欢万年雪对不对,我们干脆把那个别院里的花都搬到我们府上去……”
我微笑着不说话,看着那个在我身侧一身朝气的少滦,听他讲诉他那日后的计划,心中的那股暖流越流越涌,一直埋没了我的心田。我不知道少滦的心中还有多少我不为知道的伤痕,但是我可以肯定在这一刻,他是幸福的,比世界上所有人都幸福,我很庆兴自己的存在可以使他这么的高兴。我叶海落在这里发誓,只要我存在一天,我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他幸福和快乐,来弥补他小时候所受到的伤害。
但愿老天你能够成全我这个愿望吧……
马车终于在一座还算可以的宅邸前面停了下来,大门口,早有一大群的人在那里守候着,我紧张地掖了掖衣角,然后起身掀开了帘布。红儿很机灵,早已在下面伸出手来扶着我。虽然不用她扶,我也可以顺利地下车,但是顾及周围那么多双眼睛,我还是得像一个大家千金的样子才行。
少滦那匹野马这时竟然也心细起来,知道他这样一直和我坐在同一个车厢里对我的名声不好,所以就在转角一个清净的地方偷偷下了车,那个混小子走时还亲了我一口,说什么再不亲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我啼笑皆非地看着那幸灾乐祸的身影渐渐离我远去,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红儿看见了我的脸色也大约猜到了在车厢里发生什么事,在下面捂着嘴巴不停地偷笑,弄得我好不尴尬。
“呦,来了来了。”就在我走出车厢的时候,一个拔尖的声音首先就冲了出来,在黑压压但是非常安静的人群之中,特别的扎耳。跟着那个声音响起,周围的人群还附和着起了议论,我吓了一跳,根本没意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刚走下车厢的身子僵硬地停在外面,我没做错什么吧?
我愣愣地看向那群应该是我的家属的人,我的父亲蔚贤站在这一群人的正前方,抚着一脸的胡子,眼中半是笑意半是平淡地看着我,其他的一切类似他其他妻子的女人个个花枝招展地站在旁边,瞅着一双大眼,把我死死地看住,那种精明的眼光像是在打量着一件物品。我厌恶地微微皱眉,是不是势力的小人,从他的眼中一眼便可以看得出来。我探头在那群人中寻找着我的那个“母亲”,在人群的最末端,我发现了她,她应该是个不爱出头的女人,远远地站在最后面,粉面淡妆和其他的女人相比,显得朴素了些,但是天然的清丽可是别人分毫也不能夺。她的眼中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完全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的关心和爱护,那双美丽的秋目之中,泛出的关怀之意让我感到一股暖意,我很幸运,在这个时代,我还能有这么一个关心我的亲人。
我对他微微一笑,她也感到了我的笑意,对着我也是露出一个比芙蓉还美丽的笑容,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得太张扬,但是一种骄傲的情愫还是抑制不住地从她眼中流露出来。这让我不觉地想到了我那现代的母亲,那时我在运动会上得奖,她站在台下,微笑看着我,脸上露出的也是这种表情,让人全身上下全都暖了一个遍。
周围的人全都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在旁边的是一些年轻的少女,大概都是十几岁的样子,想必是我的姐妹了吧。
第一次见面都应该怎么做来着?
我在脑袋中搜索着近日来学的规矩,然后莲步缓缓走了上去,宽大的裙摆像是人鱼一般逶迤在身后,粉色的裙衫被风吹得翩翩起舞,我对着前面那帮子的人徐徐下拜,满头的青丝随着我的动作飘扬纷飞,我身后的那些个丫头侍卫也都跟着我下跪行礼。
“女儿见过父亲及诸位母亲。”
“好啊,都起吧——”我那父亲豪爽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语气倒是比在皇帝那大殿上时变得随意,听到他的声音后,我慢慢起身,静立在地上。外面安静的阳光映在了我的身上,照得我全身都仿佛散发出了淡淡的光华,我微笑看着前面的那群人,只觉得那些人看着我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眼中闪过了各色各异的眼色。
“阿姒也是辛苦了,快进屋吧。”蔚贤说着,伸手一挥,后面就跑出一大堆的下人,跑到我的那队马车上帮我收拾东西。
我在红儿的搀扶下,跟随着他们进了我的这个所谓的“家”。
黛听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