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滦见大伯看见了我,就忙着跑回来,拉了我一块儿走上前去,“大伯,这是阿姒。”那位大伯上下打量我一下,老脸上瞬间露出爽朗的笑容,哈哈大笑三声,就对少滦大拍着叫道:“小子,怪不得你这几天没到大伯这儿来了呢,原来是和这个小媳妇在一块了啊!”
小媳妇……我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这个老头说话还真是直来直往啊,不过还真是对我的胃口!我心里笑了一下,对着那个老伯福了福身。
少滦也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也有一抹绯红,“大伯,别瞎说,还没过门呢……”
“原来还没过门啊,那太好了!哈哈哈!”那个老头开心地用力敲了敲少滦的后背,爽朗的声音再次把少滦打入了尴尬的境地,“那成婚的时候记得叫我这个老头子去喝杯喜酒啊!”
“一定,一定。”少滦忙不迭地答应着。
见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我还真是新奇呢,原来他也会被这么一个老头子给打败了啊。那个老头想来也是一个人精,说话丝毫不给小三同志留余地,怎么尴尬怎么说,好像少滦越尴尬,他就越开心似的。想来,这老头应该是不知道少滦的身份了,而少滦和他这么近乎,想必是他每次出宫,就经常跑来他这里吧。
怪不得少滦喜欢这个地方,我也很喜欢啊,这里完全不似那个皇宫,想说就说什么,丝毫不要忌惮别人,倒是有几分草原上游牧族人的味道。
“大伯,你那一窝小羊崽呢?”
“过来,过来,在这儿呢。”那个老头说完就把我们带着往不远处的棚子里走去,边走还边喊着,“老婆子,老婆子,有客人,还不快沏茶来!”
老头的声音刚落下,屋子里就传出一阵暴吼:“死老头子,没看见我已经在沏了吗?”
“隔着屋子我怎么看得见啊,茶要沏好点啊!”
“我知道了,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你才是老不死呢!”
“……”
我惊讶地看着这两个老活宝隔着屋子大声地嚷嚷着,有点无法接受,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能见到这种场面,这两夫妻当众对骂吗?
我和少滦对视了一下,而少滦是一副已经见惯不怪地笑笑,我终于悟到了什么,也好笑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从心头涌了上来。
“这位姑娘,您别见怪啊,我和我那老婆子就是这样啊!”刚才还和他的妻子夫妻对骂的老头听见我的笑声,转过头来,抱歉地解释着。
“没事,俗话有句说,夫妻之间‘打是亲,骂是爱’嘛,大伯和您妻子这样,不就是恩爱的表现,阿姒羡慕还来不及怎么会见怪呢?”
“哈哈,‘打是亲,骂是爱’说得很好啊,死老头子,你听见了没有!”这时从屋子里走出一个老妇人,脸上满是和蔼的笑容,哪有刚才和那老头对骂的凶悍样。
“小子,你这小媳妇,比你要会说话啊!”那老头笑嘻嘻地对着少滦说道。
少滦脸上一窘迫,倒也没事,他低头嘻嘻一笑,看我的眼中隐约有一种自豪感闪过,“不是说了嘛,还没成婚啊……”
“不就快了嘛,到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女孩子,你就来问大伯我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伯——”少滦这只纯情小羔羊怎么经得起这个老头的话啊,他尴尬得脸瞬间通红,大叫着,这使得这老两口更是开心地大笑,我也是有点傻傻地看着这两个有点像老顽童一样的人,在这里竟然还能如此无顾忌地说出这些话来的人,这……
这老头也太歇斯里底了吧!
刚刚出生的小羊崽子,毛还没生长出来,一双眼睛还是眯着,全身软绵绵的,摸上去舒服得像块点心。
哈哈,好可爱哦~~
我欢喜地抱着其中一只小羊崽子,爱不释手,小羊崽子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刚出生时羊水沾在身上的那种黏糊感,它还没力气动呢,趴在我的怀里安静得像只小老鼠。
“咩~~~”底气不足的叫声,微弱地响起,我眼睛亮得发光,忍不住把嘴巴凑过去亲了亲它,那小家伙好像还没睡着,感觉我在亲它,小蹄子轻轻动了动,微吟一声,向我怀里凑了过来。哈哈,我笑得像个辣手摧花的女魔头,抱着那只小羊崽子,舍不得放下。
“呵呵,阿姒姑娘好像很喜欢这只羊崽子啊。”那个老头笑着在旁边打趣道。
我眼睛睁大,用力地点点头,接着去逗弄怀里的小羊。
“哦。”倒是我旁边的少滦,此时完全没有了刚开始来时的那兴奋劲儿,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我好奇地转过头去看他,只见他怀里也抱了一只小羊,只不过那只小羊比我怀里这只要大了许多,身上的毛儿也长全了,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活里活现地和抱着它的那个小三同志拼命抗争着。少滦随便地把它抓在手里,轻轻把玩着,一会儿摸摸它的肚皮,一会儿抓抓它的羊毛,又一会儿捏起小羊的小鼻子,总之就是小三同志丝毫不怜惜手里的那个刚出生的生物,像个玩具一样把它翻来翻去。而他手里的小羊好像极度不爽抱它的小三同志这么的无视它的存在,睁着双大大的眼睛,像是在斗牛一样地跟他杠着,小三同志摸它的肚皮,它连忙趴起来,用小蹄子毫不客气地踢踢他的手指头;小三同志抓它的毛,它伸出还没长全的但好像又很爱现的牙齿,狠狠地对他采取啃咬攻击;小三同志要捏它的鼻子,它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响鼻,以示不满!
总之这一人一动物,好像是前辈子的冤家一样,一见面就电光雷击般地对上了。
“这该死的羊崽子!”少滦狠狠地轻咒了一声,手一松,就把那只小羊给扔在了地上。
“咩——”摔在地上的小羊,连忙翻了身,从地上爬起来,气呼呼地跑到少滦的脚边,恶狠狠地咬他的黑靴。
“哼!”少滦满不在乎地哼了哼,转过头去,用手托着下巴,也是一脸不爽地看着远处的群山。
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吗?为什么对那只小羊那么冷淡啊?还把它扔在地上,真是个冷血的恶魔!
那只小羊真是可怜!我心疼地看向少滦脚边的那只羊崽子,等到我看清楚它在干什么的时候,忍不住偷笑了起来,但是又怕小三同志会听到,连忙捂住了嘴巴。另外一边的老头也是偷笑着没有出声,借故去整理干草去了。
“啊——你这该死的羊崽子,竟敢在我身上撒尿!”
“咩!”
不一会儿,那边传来了小三同志惊天动地的暴吼声和那只小羊得意的叫声。
“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我对那只小羊倒是过度担心了,它好像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脾气硬得和少滦一个样子,他们俩儿还真是绝配呢!
我怀里的小羊,感受到了我身体的震荡,不满地呻吟了一声,眼睛依然没有睁开,只是稍微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眯着。
粉红色的小脸,透露着无忧无虑的纯真,甜甜地睡着。
为什么少滦突然跟一只小羊较劲儿起来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少滦,他也看了看我,然后目光向下移,盯在了我怀里的小羊身上,许久之后,他努努嘴儿,别扭地转过身去了。
我倒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和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羊发疯呢,原来……原来真有人会和动物争风吃醋的啊。一抹偷笑迅速蹿上我的嘴角,我起身走到他身边,然后弯腰腾出一只手,抱起那只脾气和少滦一模一样的小羊崽子,那只小羊还在瞪小三同志,在我手里还不安分地动着。
“乖乖哦,不要动哦!”我放柔声音哄了哄手里的小家伙,那只小羊立马就安静了下来,转过小脑袋来,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正好奇地落在我的身上。
“乖乖哦。”我俯下身去,亲了亲小家伙的脑袋,没想到我的嘴唇刚碰到软绵绵的羊毛,那小家伙突然抬起了脸,伸出红红的小舌头,在我脸颊上舔了一口。
呵,这小东西还真是个小色鬼,我笑眯眯地看着怀里不安分的家伙,才刚出生没几天就知道“见风使舵”了。小家伙嫩嫩地叫了几声,然后就凑过来,开始啃咬我的衣衫,我不管它,任它咬着,当它差不多把我的衣衫咬破一个口的时候,那小家伙又对我另一只手上的小羊崽子有了兴趣,伸出前两只蹄子,向旁边这只小羊发起了进攻。
我连忙将两只羊分开一点,免得这小家伙打扰了同伴的休息,小家伙对我这举动,非常的不满,“哼哼唧唧”地挣扎着向另外一只小羊靠近。
这小子真难带!
我伸出手指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要它安静点,没想到我的手指被它一口咬住了,嫩嫩的嘴巴,牙齿还没有长全,咬起来一点也不疼,反倒是有股痒痒的感觉。
“小东西,你在干什么?”一旁的少滦这时像抽风似的凑了过来,一把抓起小家伙的后颈,夺了过去,把它举到眼前,大眼瞪小眼的。
“咩、咩、咩……”那个小家伙不甘心地挣扎着,不停地对小三同志嗷嗷地叫。看少滦那样抓小羊的后颈,我暗暗担忧起来,他以为自己手里的是只猫吗?
“少滦,你别弄疼它!”
“……”少滦抿嘴看了我一眼,脸色真是臭得像吃了只苍蝇一样,他放开小家伙,起身走出了羊棚子。
“哎!”糟糕,我好像玩火上身了,小三同志已经怒火中烧,生气了吗?我轻轻叹了口气,这小子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小心地放下手里的小羊,我也起身追了上去。
老远就看见少滦坐在一堆干草上面,我轻轻走过去,低头看了看他,他好像没有看见我一样,别过脸,不来看我。我不放弃地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还当是没看见一样,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直直地盯着远方的群山起伏。好了,和我叫上板了是吧!我装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既然他都不理我,那我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我转过身去,准备回去再去逗弄我的小羊。
没走几步,就感觉到自己的裙摆被什么捉住了。我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下去,少滦还是背对着我蹲在干草堆上,头也没有回,像是看远方群山,可是他的那只右手,不知什么时候从膝盖上拿下来,捉住了我裙摆的一角。
呵呵,真是个牛脾气!
我贼贼一笑,走回去,在他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我真没见过一个人和一只刚出生的小羊还会怄气怄成这个样子的。我看着他那近乎完美的侧脸,郁闷的叫了他一声,他紧闭着嘴巴不说话,一张脸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似的,哀怨的阴沉着,真是败给他了,我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也拉了拉他的衣襟儿,轻声问道:“还在生气吗?”
“……”少滦沉着脸没有说话,看他那个样子,我好笑地抬起头,仰望那碧蓝的晴空,白云朵朵,变幻莫测,空气里全是青草的味道,有种涩涩的感觉,这可是在那些个大宅子里无法享受到的,我惬意地闭上双眼,感受着习习凉风从我耳际吹过。
“真是的,也没有必要和一只小羊争风吃醋啊,都半大的人了,还这么像小孩子。”
“我才没和那只蠢羊吃醋呢!”少滦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但是嘴巴依然硬得像石头一样,不肯说实话。我好笑地凑过去,欣赏着他脸红的模样,玩心又起,我指指他的脸皮轻笑道:“还说没有,看脸都红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少滦别扭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而坐,我欢喜地靠上他的后背,他的身子一怔,然后放柔了下来,不再动。我舒服得几乎将整个身子的力量压向他。
“我给你念首诗好不好,念完了就不要生气了。”
“……”
见他没答话,我也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遇。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应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难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邻居亲朋不要比,鬼孙琐事由他去,吃苦享乐在一起,神仙羡慕归伴侣。”
我气定神闲地一口气将这首《莫生气》给念了下来,中间一字不差,也不打嗝,摇头晃脑的还有几分古人的味道。
“哈哈!”刚才还闷得像只葫芦似的少滦这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阴霸一扫而空。
见有效果了,我连忙再接再厉凑了过去,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道:“别生气了啊!”然后嘟起嘴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少滦的笑声一愣,有些傻乎乎地看着我,脸上更是火烧了一般蹿出两抹玫瑰色的红,乌黑的眼眸中全是欢喜的亮光。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只浑身长刺的刺猬啊,现在终于恢复正常了。我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我的身子被他一把捉到了怀里,一个黑影俯了下来,我的唇紧接着火热起来。少滦向我讨了一个扎扎实实的吻后,终于放开了我,他将我紧紧搂进怀里,把脸窝在了我的颈项间,低低的声音响起:“以前不管发生了多少不快的事情,我都没有那个资格去管什么,但是你现在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所以我不想再把你的爱分给别的人,就连动物也不行……”
这样听着有些霸道的话,进到了心里却有种暖洋洋的感觉,我开心地笑了笑,伸出手也从他后面环住了他,两个人的心紧紧贴在了一起。即使他不说,我也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恐惧和小心,他在皇宫中那么多年,受尽的是委屈和嘲讽,连唯一一个肯与他相交的二皇子,也是在暗地里处心积虑地利用他,如此聪明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小心地在身上布下一道墙,用来保护自己,不与任何人接触,但是却又要忍受难挨的寂寞,万一他身上的那堵墙被谁打破,那个人走进了他的心底,那么他除了依赖那个人之外,别无他法了。
我没有被赐给他之前,他还是可以控制内心的情感,可是当事情确定下来之后,那股压抑着的暗流恐怕是再也压抑不住,全部涌现了上来,嫉妒、不安、占有……各种各样的情感都一一地清晰浮现,虽然有点不堪,但却是人性最根本的感情,我静静地感受着他的这些,心里异常的暖和,也许我又靠近他一点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