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他的目光森寒,声音平静,音调也不高,我听着心里却是没来由的轻轻一颤,顿觉冰寒刺骨。
这一刻我忽而想起江湖上那些关于这个男人的所谓传言,相传他是个世上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出道之初曾凭一己之力于三个月的时间内连挑九帮十二派的高手而一举成名,之后白手起家创立雪阁,三年间过他手的人命交易高达千笔,并且从无失手,创下了雪阁杀手垄断一方的神话。
而这些却都统统记录在他二十岁以前战绩上,二十岁,这个男人已经登达他人生最辉煌的顶峰,之后便收刀归隐再不屑与任何人动手,而这天下也再没有他的敌手。
第二次针锋相对的见面我才意识到自己所面对是怎样的一个敌人,在他面前我几乎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情非得已!”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冷然的直视他冰寒的双瞳,“既然我们立场不同却目标一致,你要带走他,那就动手吧。”
“呵——”陆雪衣却没有如期出手,只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寒声道,“前些天我才与你提过,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雪阁的规矩吧?”
我与杜明楠不明所以,俱是一愣。
“我知道他没与你们在一起。”陆雪衣以扇柄将我横在他面前的剑推开寸许,唇边绽开一丝玩味的笑意,“影阁主想与陆某一较高下,怕是要烦您先开个价了,收了钱,我自然与你过招。”
怪不得他出现这么久树林那边都迟迟不见打斗声,原来不过是个声东击西的将计就计之策!
骆无殇!怕是要出事了!
“陆雪衣,你——”陆雪衣说的云淡风轻,我听着心口却是如遭重击差点一个踉跄。
“影子,我们走!”杜明楠眼疾手快的上前拉了我一把,我便什么也顾不得的与他纷纷纵身上马往来时路上奔去。
因为自知不是陆雪衣的对手,我与杜明楠合谋摆了一道空城,表面上肃整人马护卫着载有骆无殇夫妇的那辆马车前行,实际上却是将他二人丢在了身后五里之外,由两个乔装的影卫带着。
我铤而走险,本以为如此便可掩人耳目,将陆雪衣蒙骗过去,不曾想还是棋差一招,反让他钻了空子。
我与杜明楠带了影卫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所幸为了以防万一我也没敢让他们落下太远,往回走了不多时便远远的见着那辆青布马车的残骸停在路边,不远处是一个影卫浑身是血的倒在那。
杜明楠面色一沉,赶忙的翻身下马探手去试试了他的鼻息,抬头看我的时候脸色不由的又沉下三分,“死了!”
“死了?”我倒抽一口凉气,“再看看,有什么线索!”
杜明楠点头,起身四下观望一圈,忽而警觉的往旁边的灌木丛中扫了一眼,沉声道,“还有人!”
说罢,他便与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防备着以剑挑开面前一簇簇茂盛的树枝侧身闪进了灌木丛。
他孤身一人过去我有些不放心,刚想招呼两个影卫跟过去看看,就听见灌木后面凌乱的脚步声,不多时藤条拨开,杜明楠半扶半扛的拖着另一个影卫走了出来。
那人身上染了血,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刀伤剑伤,一时间也分不清哪里致命。
我一惊,心下瞬时冰凉一片,“他怎么样?”
“失血过多,不至于毙命。”杜明楠道,招呼两个影卫过来将人交代过去,“你们两个留下来照顾他,其他人跟我来。”
说罢,他果断的重新跃上马背,往右侧的路口飞奔而去,“影子我们走,人应该就在前面了!”
“嗯!”我也不敢耽搁,赶忙跟上,只往前走了半里多路便听见旁边林子里有激烈的打斗声传出来。
“吁!”杜明楠浓眉一锁,神色凝重的看我,“难道——是有追兵到了!”
如果是南野的追兵到了就说明骆无殇的行迹已经彻底暴露,再想带他走便难了。
我在地狱里磨练三年才得来的这一线机会,不,我绝不能容许这样的意外发生。
低头略一思忖,赶在杜明楠开口阻拦之前,我一把抓过马背上的弓弩和双刀就弃了马往林子里奔了过去。
我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倒了十来个官兵的尸首,应该只是出来搜查的小股力量。
我顿时松一口气,抬头,刚好目睹段红绸的剑划裂最后一个南野官兵的喉管,反手一把揪住旁边正手足无措的许如云。
“骆大哥!”许如云挣扎的叫了一声,不远处的骆无殇一刀挡开两个围堵他的黑衣人便要往她面前迎去。
此时段红绸周边护卫的黑衣人不下二十个,他还被人握着把柄,过去了也只是个受制于人的下场。
我果断的举起弓弩往冲他放了一道暗箭,骆无殇始料未及赶忙错身闪过,我借机一跃而上牢牢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不准过去!”
骆无殇心存戒备,本能的就要反手来擒我的胳膊,却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愕然一怔,整个人都僵硬了片刻才猛地回头对上我的目光,原本冰封的神色就在一瞬间转为复杂难辨。
我与他四目相对,恰在此时,方才被骆无殇震开一边的一个黑衣人已经稳住身形,重新劈刀砍了下来。
彼时我正抓着骆无殇的手臂,一时闪躲不及,小臂上立时就被拉开一道口子。
“潼潼!”骆无殇目色一沉,讶然之余眼眸中却是染上一层浓厚的怒气。
他的这道目光又不合时宜的让我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幻觉,心里自嘲的笑了笑,我漠然的避开他的目光,才要抽刀,他却是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将我甩开一边,他自己则是迅捷的一个回身踢起脚下的一把刀将黑衣人补上来的一刀震开。
后面的人也扑上来,我往旁边退开两步的同时取过腰间弓弩连发三箭将要迫近他身的两人逼退,再次上前拽住了他的手腕想要拉他,“他们人多势众,跟我走。”
划破的伤口处鲜血奔涌,溅在骆无殇的袖口上,骆无殇愕然一怔。
“又是你?”看到是我,段红绸的态度明显是愤恨多于惊讶,将许如云往随从跟前一推已经飞身一跃拔剑向我刺来。
“呀!”许如云被推了个踉跄,低低的惊呼一声,几乎是下意识的,骆无殇已经拧眉向她看去。
手下骆无殇手臂的肌肉明显的绷紧,那一刻,在他的目光里,我心底突然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我想要再跟自己赌一把,以命为饵!
眼见着段红绸的剑锋逼近我却故意的没有躲,骆无殇的目光微动,神色凝重的侧目扫了段红绸一眼,便将我从她的剑锋下拉开。
“骆大哥!”远处的许如云见他以身犯险,脸色惨白的试图甩开钳制她的黑衣人未果,几乎都要恼羞成怒的哭出来。
段红绸没有料到骆无殇会来护我,一剑刺空,目光微怔的落在我与骆无殇交握在一起的手臂上片刻,忽而冷然的牵了牵嘴角,一闪身再次折返回自己的阵营,一手拽过许如云,将剑锋抵在她的颈边扬声道,“我等无意为难王妃,只是家主人好客想请陛下往府上一聚。南野王陛下若是不想王妃有事的话,就马上走过来。”
我抓住骆无殇的手腕不肯松手,段红绸已经有些按耐不住,手里的剑不禁又往许如云颈上压近寸许,冷声道,“你还不过来?”
许如云被她逼迫着脚下一个微小的踉跄,脸上的表情却没怎么惊慌,她只远远的望着骆无殇,却是死咬着唇并不向他求救。
她信他?信他会保她周全?信他会救她?
女人对爱情的信仰,真的是一个很愚蠢也很可怕的东西呵!
骆无殇再次抬眸看向许如云,复又低头看我,使劲的抿抿唇,“潼潼!”
他这一声唤的极其隐忍,似是带了浓厚的无奈。
“我说不许你去救她!”我看着他的眼睛,冷然的扬扬眉梢,然后手上用力拽了他一把就往林子外头走,可是——
他却没有动!
我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去拉他,我的手竟是借着这股力量错过他的手腕滑了下来,一如当年,我那么努力的在爱他也永远无法走进他心里一般。
“呵——”就好像是又一个倔强支撑的梦想突然碎裂一样,我低头看着自己徒劳的双手再一次悲恨交加。
“骆无殇!”霍的转身,我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潼潼!”骆无殇的目光忽而似笑非笑的闪烁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解释,然后,他转身,朝着那个女人信仰的方向步步坚定的走过去。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那时我才恍然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异想天开,对于这个曾经我左右不了男人,如今我也是一样的无法掌控。
“骆大哥!”许如梦的眼睛灼灼生辉,唇边带着宽慰的笑努力的摇头,“骆大哥你别过来,你走啊,他们要的是你,只要你没事,他们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她的眼泪落下来,我的眼泪倒流回心里。
我仰天深深深深的吸进一口气,然后一个迅捷的闪身,往骆无殇背后制住他。
“你要救她,我偏就不让你如愿。”我的唇错过他的耳畔冷涩一笑,吐气如兰。
眼见着我要得手,事先埋伏在旁边那株老树宽厚树冠里的黑衣人也终于按耐不住突然凌空袭下,也不避讳与我贴在一起的骆无殇,带着凌厉冷锋的铁爪奋力往我俩中间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