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行走中的言说:一个思想背包客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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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书评(5)

推开虚掩的暴力之门,我们看到了什么?是栅栏外的那个人吗?当我们完成了对自我的认同建构,一个认同的边界就在个体心理或者意识形态中固化与呈现,那个边界之外的人就是认同框架所认定的他者,他者的存在为一个异质意义上的敌人的建构准备好了所有的材料。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存在开始觉得需要一个敌人呢?霍布斯曾表达过类似的说法:对于死亡的恐惧,使我们有了需要订立契约的渴望。从这个意义上说,暴力是人类内心对于恐惧的一种反动,问题是,能否用更恐惧来征服内心原有的恐惧?也许这是一个死循环,如何跳出这个栅栏,或者干脆推倒栅栏,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理论之路要走。

记得2006年的某一天,曾与左君等朋友在湘江边上的小酒馆喝酒聊天,席间左君问了我一个问题:敌人一定该死吗?当时内心对于这个句式深为震撼,恍惚记得给出一个不严密的回答:敌人不该死,而坏人则该死。四年了,经常会想起左君的这个问题,上面的文字就算作我对四年前问题的一个认真回应。也期待未来左高山教授会为我们大家揭开更多的政治暴力之谜,而这种期待是值得信任的。

(2010年11月7日草稿,12日修改,16日再修改,2011年7月15日再次校对)

9.徘徊于地平线的诗人北岛和他的《失败之书》

快开学了,仍然是忙碌,原本准备今年写一篇学术文章,烦琐的准备资料,仔细研读,提炼自己的思路,润色文字,这样一些细节耗费很多精力和时间,导致我写东西总是很慢,一篇像样点的文章折腾下来总要一年左右的时间,然后就是更加漫长的出版时间,整个周期大约要一年半,甚至更长的时间。反正这些年也习惯了,人到中年也不再强迫自己,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急。今天看材料累了,随意地翻看一些杂书,恰好看到北岛的文字,觉得还不错,值得说两句。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阅读经验,对于我来说,除了少数专业书籍以外,大多是乱看,有点陶渊明的不求甚解的味道。对于自己关心的领域我是很认真的,问题是这个年头值得认真读下去的东西不是很多,我在科学网上闲逛也大多是每次看完10篇文章就打住,否则太耗神,因此习惯性地看一些自己熟悉的文字,再配合两三篇相对陌生的文字,尽量把信息收集全,相对来说读得比较仔细。私下里也认为,不论何种文字,写者至少要认真负责,这样读者读起来不会有轻慢的意思,曾看过一个材料说某牛人在2008年写下数十本书,真不知道这该是什么样的书。言归正传,今天看到的北岛的文字是一本散文集,名字很奇怪:《失败之书》。坦率地说,读北岛的文字已经有20多年了,直到今天仍然很是喜欢,最后一次买北岛的书是2004年在上海时的事情,那时生活窘迫,但还是一咬牙花了20元大洋买了北岛去国后出版的一本诗集《北岛诗歌》(南海出版公司,海口,2003年),无聊时候常翻翻,很喜欢北岛的有些冷色调与黯然的语气与句式,那是我曾熟悉的感觉。

北岛,原名赵振开,祖籍浙江湖州,1949年生于北京。1969年当建筑工人,后在某公司工作,80年代末移居国外。1978年前后,他和诗人芒克创办《今天》,成为朦胧诗歌的代表性诗人。1989年4月,北岛离开祖国,先后在德国、挪威、瑞典、丹麦、荷兰、法国、美国等国家居住。北岛曾著有多种诗集,作品被译成二十余种文字,先后获瑞典笔会文学奖、美国西部笔会中心自由写作奖、古根海姆奖学金等,并被选为美国艺术文学院终身荣誉院士。

北岛应该是我这代人的先知与导师,在那样一个黯然的年代,他以启蒙者的姿态率先喊出了沉默已久的人的声音。那些年头,我们以崇敬的心情朗诵与传阅他的每一首可以得到的诗歌,所以在80年代的时候,俺也产生了写诗的冲动,后来终于发觉自己不是那块料,所以才彻底绝了这个念头。不过却因此结识不少诗人朋友,也算收获吧!这本《失败之书》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生界标,那些流转与漂泊的生活在经过的人物与城市之间被定格,很有一种雕塑的味道,我喜欢这样有质地的文字。上面列出的北岛在国外的经历很迷人,但我能够猜测到一个中年去国的人内心的无根的漂浮感,在我的理解中,北岛已经成为地平线外的一个隐士,而地平线是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永远无法抵达的边际,在目光的注视下,地平线永远是远离的,远离一种生活,远离一种根基,远离一种语言以及文化的温暖支持。也许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本文集的所有文字都是一种远离状态下的叙事,也是一份内心独白,至于是否是悖论似的失败之言并不重要。我这代人之所以喜欢北岛,除了一种源自内心的共鸣,还有一种觉醒与同路人的感觉。从艺术角度来说,北岛扩展了被禁锢的语言表达形式,为汉语言找到了一种新的表现张力。客观地说,这些年汉语言的表现处于严重的萎缩与平面化的境地,语言的沙漠化导致思想的僵死症候,只有一种活的语言才有能力展现一个民族躁动的灵魂。读北岛的文字,我常常能够感受到一种冰冷、坚硬、刺痛、冲击、悖论与孤独的感觉,这是现代性背景下灵魂的救赎,在盲目狂欢的年头,我们需要这种深刻的反思,在被迫多于主动的怪异的生活轨迹下,一种远离的存在方式在语言的追问下,开始呈现出生命原有的本色,也许这就是北岛对中国现代文学的重要贡献,而不是那些所谓的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这本书中有很多篇章都写得非常厚重,开篇对美国“垮掉一代”的代言人金斯堡的记述写得很有空间感。在空间的延伸下,流逝的时间开始回来,20世纪50年代那批在路上的人突然涌现在我们面前,其中一个细节很值得回味:金斯堡把北岛带到自己的家中听凯鲁雅克(《在路上》一书的作者)与他在50年代的谈话录音。很难想象经常沉湎于听一个已经故去多年的朋友的谈话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本书第二辑中有篇文章《如果天空不死》记述了数学家熊庆来的儿子熊秉明的一些往事,写得同样荡气回肠,其中关于熊秉明的有些论述实在是精辟之言,在专家与通才搏杀的时代,这些闪光的文字显得多么弥足珍贵啊。不说了,留给感兴趣的读者自己品味吧。需要多说的话是,诗人写散文,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二者是完全不同的两类文体,前者要求精炼与抽象的想象,后者需要展开与具体的平滑,不过诗人的散文,文字的运用是散文家所不具备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喜欢看诗人写的散文。

去国20年的北岛今年应该60岁了,已是一位老人,一个徘徊在地平线上的诗人该有怎样的选择,我不知道,也许对于一个诗人来说,我们希望看到那些揭示存在状态的诗歌,因为存在只是因为存在者的存在,才被遗忘。不写了,今夜完全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事情占住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做,也许对一个伟大诗人的评论,我的言说有些画蛇添足了,记得哲学家叔本华在其成名作《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一书的前言的结语部分说到一句很突兀的话:“让我们开始谈论真理吧”,这句话用到这里再恰当不过了,就此打住!

(20090209)

10.清帝国的黄昏———读《十九世纪西方人眼中的中国》

最近一直想写点文字,忙碌中也在反复琢磨自己的一些想法是否合适,为了寻找一些证据也是颇费思量。恰好手头有一本小册子,是英国历史学家J.A.G.罗伯茨(1935~)编著的《十九世纪西方人眼中的中国》,用了两天时间终于看完,照理说看这类小册子不用太花心思,但是其中披露的细节还是很让人震撼的。其实清王朝在辛亥革命爆发之前早已呈现出黄昏的景象,灭亡是迟早的事情。值得深思的是,一个帝国进入黄昏时会有怎样的征兆呢?历史对于我们的意义也许正在于此吧。

这部小册子是罗伯茨把19世纪在中国的外国官员、军人以及传教士等写成的有关中国的文章或书籍进行分类摘编而成的一部著作。这部书值得欣赏的地方在于作者通过这个分类系统的编排,把共时性与历时性很好地结合起来,如作者把对中国的观察细分为政府与法律、宗教与科学、社会生活、妇女和儿童、经济、军事、旅行、文化与中国人的特性等层面,各个主题包括十余个作者观点的摘编,生动地再现了清帝国晚期社会的全景画面。坦率地说,那些引文的观点让人看得很不舒服,充满了蔑视、歧视与偏见,这种书看完内心是很受伤的,需要很久才能恢复。所以,我一般是不怎么看中国历史的,有个大概了解即可,因为几千年来中国没有出几个好君主,混蛋皇帝倒是一大堆。要不就是数不清的忠臣良将憋屈或者被迫害,而那些奸臣与混蛋总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整个帝国的制度变相地就是一个正不压邪的历史怪胎。就这么个东西还老有人为之唱赞歌,简直是存心不良,所以,对那些文化复古主义者以及所谓的国学热,我是很不以为然的,那套东西救不了中国,只能毒害我们。

其实,整个18世纪,西方对中国一直是充满向往之情的,如法国启蒙思想家就曾极力讴歌过中国以及她的文化,直到1792年英国特使马噶尔尼(1737~1806)率使团到来,这个神话才被打破;由此,西方对中国的描写开始一边倒,基本上都是否定的,48年后,英国通过鸦片战争就打进了中国。节选的马噶尔尼的《出使中国》中描写见皇帝一段写得很有趣:英使送给老皇帝(乾隆,当时83岁,在承德避暑山庄)一个镶钻石的金盒子,老皇帝回赠了一个玉如意(给英王的),然后又给了英使老马个人一个绿如意,然后吃吃喝喝,什么实质性问题也没有达成,表面上如意,其实根本不如意。本来这次是有可能达成双边贸易协定的,如果当年完成了这次协定,历史可能真的该重写了,中国或许会提早进入文明社会。可惜,历史不允许假设,半个世纪后,英国人再也不用这么客气了,稍微不满意就开着炮舰来;对于封建君主制(包括独裁者)而言,他们能听懂的唯一语言就是炮弹,所以,后来的故事里,那些八旗子弟就只剩下交银子的份了,这种混蛋王朝不灭亡简直是天理难容。其中很多细节描述了真实的中国景象,上层阶级的穷奢极欲以及富丽堂皇,而下层人民民不聊生,肮脏,破败,普遍流行的溺死女婴,医疗落后,官员愚昧、腐败,文化的虚伪等等,这些因素才是一个帝国黄昏的真实写照,虽然看得不舒服,但是这种观察还是有其真实的一面的,能够如实反映出清王朝这时的真实病症,基于这些判断才有外交策略的转变,否则西方列强根本不会这么大胆。更多的细节留给读者自己品吧。

恍然联想到,目前国外不知是否也有此类的关于中国当下的读物,如果有的话,最好能够引进并翻译出来,国家应该对自身做个全面检查了,否则真的会耽误事的。客观地说,目前国外要取得中国的各种资料太容易了(不是间谍问题),只要几个资助的课题就搞定了。记得有一次在中央党校学习,某高官说:同志们,不要做国外资助的各类课题,我们自己有。是啊,国家从来就不缺课题,可普通个人又有几个人能拿到那些课题呢?不知道我们研究美国的东西能否也这样容易?我们对人家的了解和人家对我们的了解哪一个更深入一些?

在晚清,中国人就很便宜,那个混蛋爵士赫德说,他的薪水养不起一个英国媳妇,眼下有些中国女人非常漂亮,只要花上50~100美元即可买到一位,供养每月只需2到3美元(P79)。你能怪那些女人吗?显然不能,每个人都要活着。让中国人值钱一些,既是对个人的尊重,也是对国家的尊重。有时候也搞不明白,好像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人都可以很随便地来到咱们国家,而我们要出去到哪里都很费劲,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世界大国的风范吗?

(20090825凌晨)

11.雅各布·布克哈特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

一个伟大的时代需要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为之做传,否则那个伟大的时代就会像漫长历史中的无名驿站,在承载了无数历史过客的欢乐与悲伤后被历史遗忘。历史有太多的时候是很无情的,这很残酷,很多人不愿意相信这点,而一厢情愿地假设历史是温情的,它会记住世间的一切善恶,其实历史是冰冷的。对于历史,长期以来有两种争论———主观与客观之说,已然暗示了这种无奈的困境。我个人更倾向于认为所有的历史都是后来人的主观解释,正是这些解释赋予了各种客观的历史事件以所谓的意义。这与英国历史学家克林武德的观点有些相似,即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关于编史学的问题这里就不聊了)。这么说恰恰维护了历史的生命延续性,毕竟那些历史都是由与我们一样的人创造的,否则历史就是无法理解的。

雅各布·布克哈特(1818~1897)是瑞士著名的历史学家,也是历史学泰斗兰克的学生,而布克哈特最为后世人称道的就是这部宏伟巨著《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1860年),客观地说,我们今天关于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所有主流见解,基本上来源于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布克哈特用文字为我们再现了人类历史上的那段最伟大的岁月。